这是发生在江苏省阜宁县的一个真实故事。该县的三个法官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精心炮制了一起“债务”假案,要将一位柔弱的农村女子逼向绝境……
狐朋狗友,交情只认“钱”字
熊秀云出生在江苏省阜宁县益林镇的农村,因为家贫,没有上过一天学。24岁时,与本镇大她3岁的农民高龙根结婚。高龙根能说会道,头脑灵活,把小家庭张罗得不错。很快,他们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80年代初,高龙根和熊秀云走出家乡的黄土地,来到益林镇上做起了小本生意。因为吃苦耐劳,他们不久便成了该镇小有名气的个体户,生意越做越大,积蓄可观。有了钱,夫妇俩不怕罚款,又连续生了二男一女三个孩子。
然而,富起来的高龙根突然“风流潇洒”起来,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还不时带着其他人天南海北地游玩,大把大把地花钱。他很少回家,自然对家中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看不顺眼,家庭矛盾日益增多。1993年,高龙根向当地法院起诉离婚,将妻子熊秀云一脚踢开。熊秀云得到一套价值10万元的房子。四个孩子各带一半,可判给高龙根的两个孩子不愿跟常年在外游荡的父亲生活,一直生活在母亲的身边,于是,熊秀云母子五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阜宁县法院助理审判员牛建山、潘春如在益林镇工作期间,与有“半个骗子”之称的高龙根打得火热。高龙根在与熊秀云离婚前两年,曾因受骗者报案几次被公安机关抓走,都是牛建山、潘春如出面帮忙“解救”出来的,于是三人便结成了铁哥们儿。在此期间,牛建山还与熊秀云叙起了一点亲戚关系,称她为“表婶”。于是,高家一度成为牛、潘二人经常前来吃喝玩乐的场所。
牛建山因有“恩”于高龙根,就利用结婚之机,向高龙根和熊秀云夫妇索要了10000元钱物。同时,他还将自己招待别人的吃喝费用也拿给高龙根“报销”,每年多达数千元。另外,牛建山还特别喜欢打麻将,伸手向高、熊要个千儿八百是常有的事。在高、熊离婚后的1994年,牛又向高索要了价值6000元的摩托车,甚至将高请他帮助追要的数千元货款也装入自己的腰包……潘春如也从高龙根这里得到不少好处。
在自己挥霍、别人扯用的情况下,高龙根原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钱很快流失了,不但经营资金周转不灵,而且债台高筑。1997年3月,为了做一笔生意,高龙根这个昔日的大款向牛建山、潘春如提出了“帮忙借钱”的请求。牛、潘二人当即答应竭力为高龙根筹钱。于是,牛建山立据,潘春如担保,于1997年3月20日从益林镇合作基金会拿了约期为半年的55000元贷款,两人将钱送到高龙根手里。当高龙根提出打借条时,他俩客气地急忙摆手说:“弟兄们,不需要。”
可是,高龙根拿到这笔钱后却没有做成那笔生意,自己很快把它花光了。贷款到期后,在合作基金会的不断催促下,牛、潘二人多次找高龙根讨要,而高龙根总是两手一摊说:“我暂时没钱,请你们再等等。”到后来,高龙根干脆避而不见,躲他们远远的。
于是,这群平日称兄道弟的哥们儿之间展开了一场讨债和逃债之战,一直持续到1998年夏天。这其间,牛建山和潘春如都从助理审判员提拔为审判员,并被分别调到本县施庄法庭和东沟法庭工作。他们虽然离开了益林镇,但还贷的义务却推脱不掉。益林镇合作基金会一方面不断催促他们还贷,一方面将他们借贷款屡要不还的情况向县法院领导作了反映。在合作基金会和法院领导的双重压力下,牛、潘二人多次密谋,决定转嫁危机把黑手伸向高龙根的前妻熊秀云,要把她的房产夺下抵偿这笔贷款,他们称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阴谋法官设下陷阱圈套
按照策划,牛、潘二人首先要从熊秀云手中获取所谓借款的“借条”。
1998年5月的一天,牛建山和潘春如来到熊秀云家,说高龙根曾向他们借过钱,没打借条,让熊秀云打一个。老实的熊秀云说:“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打条子。”牛、潘二人事先已商量好,这天来一定要把“借条”弄到手,不管采取什么手段。
于是,他们骗熊秀云说:“我们把钱借给高龙根,现在上面在查我们,说我们拿贷款是做生意的。你打条是为了表明我们没有做生意,让你捺个手印,只是作个证明。”见熊秀云信以为真,潘春如便写了一张借条:“借到人民币陆万元整,九七年九月二十二日前归还,逾期以房产变价偿还(利率与合作基金会同),此据,熊秀云,1997年3月22日”他们把借款数目作了改动,并把立据时间提前到借贷时间的日期。而熊秀云不识字,不知道条子上写的是什么,在牛、潘二人的蒙骗下,把自己的手印捺在了条子上。她当然不会怀疑与她家处了多年、吃喝不分的牛、潘法官会骗她。
牛、潘二人运用卑鄙手段,轻易地从熊秀云那里骗到“借条”。“静观”一段时间后,他们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便着手准备第二步计划。当他们借给高龙根的钱受法律保护的“有效期”进入“倒计时”时,他们便心急如焚地决定对熊秀云“下手”了。
牛建山和潘春如都是法官,他们要夺取熊秀云的房产,自然是动用审判大权了,但这决非轻而易举的事情。首先他们必须起诉熊秀云,但又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因为用自己的名义起诉,按规定要被指定到外县法院去审理,那样他们不但不能胜诉,而且极有可能会捅破“天机”。
于是,接下来的问题是由谁来充当“原告人”。他们想来想去,决定由牛建山的父亲牛德标来担任这一角色。这样,在“原告人”牛德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其远房的表妹熊秀云成了他起诉的对象,其“事实”和“理由”是:“被告熊秀云于1997年3月22日向原告借款六万元整,当时约定利息按同期合作基金会利率计算,约定于1997年9月22日前归还借款本息;借款到期后,原告方数十次登门讨要,数百次电话催要,均被被告方以种种借口拒绝还款。为使原告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特请求人民法院从速判决,不胜感激。1999年1月18日。”
令人可笑的是,牛、潘二人把夺人之财的起诉时间选在了1月18日这个吉祥的日子。
尽管牛、潘二人认为他们捏造的“诉讼材料”天衣无缝,但要闯过法院告申庭受理和立案这道关决非易事。不过,潘春如的妻子是告申庭的副庭长,他们通过她的关系,从而使该“案”在“受理”和“立案”的各环节上都一路绿灯。
1999年1月中旬的一天,牛、潘二人一起来到益林法庭,找到他们的好友、审判员丁亚平,把所有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了丁亚平,包括从熊秀云那里骗“借条”的经过。最后,他们毫不掩饰地对丁亚平说:“因为我们借给高龙根的钱要不回了,而熊秀云有一套房子,只好对她采取措施,所以请你务必帮忙。”丁亚平爽快地回答:“这好办,包在我身上,请你们尽管放心。”之后,丁亚平越过庭长,直接从告申庭“潘夫人”手中拿回了案卷材料。
为了讨好丁亚平,牛、潘二人1月29日晚上请他在县城五味轩酒店吃饭。在觥筹交错之中,丁亚平对牛、潘二人表态说:“你们放心。我近期就安排开庭,从快判处。”牛、潘二人非常感谢,说:“这事就全拜托你了。明天晚上我们继续请你吃饭。”
第二天晚上,牛、潘丁三人如约相聚在酒店中,开怀畅饮。丁亚平醉意蒙眬地告诉牛、潘二人:“明天上午开庭,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于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运用法律手段夺人财物的枉法行动,在烈酒的催助下加快了步伐。
1999年1月31日上午8时,丁、牛、潘及临时请来的周律师等一行5人,按约准时来到县行政拘留所,因为此时熊秀云因一起民事纠纷被行政拘留在这里。他们要在这里开庭审理三人合谋制造的这起假案。他们之所以在这个特殊的场合开庭问案,主要是想乘人之危,将熊秀云压服,他们懂得这种环境迫使熊秀云就范可能会容易得多。
丁、牛、潘三人自然清楚此行的目的,只有被牛建山临时拉来的老熟人周律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丁亚平便把只有几张纸几百字的所谓“卷案材料”给周律师翻阅,并告诉他说:“那些钱是他们(指牛、潘二人)借给高龙根的,熊秀云打了条子,现在期限到了,高龙根不还,他们便起诉熊秀云,要她还钱。你知道他们都是一个法院的,不便直接起诉,所以借用牛建山的父亲牛德标的名义。可是他们还不便出庭,就请你全权代理,开庭时我们按简易程序走一下。”丁亚平说罢,叫牛、潘二人在外面等候消息。
丁亚平把熊秀云从号房里提出来,向她宣布开庭。熊秀云一下子蒙住了,她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稀里糊涂地问丁亚平:“开什么庭?”丁亚平白了一眼满脸疑惑的熊秀云,尔后不怀好意地笑一笑说:“牛德标起诉你了。”
“啊,牛德标起诉我?”熊秀云莫名其妙地问,“他起诉我什么啊?”
“他要你还钱。”丁亚平将那张“借条”甩到熊秀云面前,明知故问:“这借条是不是你打的?”
“我不识字,从来没有打过借条,也没借牛德标一分钱。”熊秀云非常奇怪。
“那么,这条子上的手印是不是你捺的?”丁亚平又问熊秀云。直到此时,熊秀云才知道半年多前她捺了手印的条子的内容,顿时气得发抖。她对丁亚平说:“条子不是我打的,手印是他们骗我捺的,你不能以此定案。”可丁亚平只认定熊秀云的手印,根本不听她的辩白,因为他来开庭只是走一下形式而已。于是,他打断熊秀云的话问:“你需不需要答辩?”熊秀云见丁亚平问案如此荒唐,气得大喊大叫起来:“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
丁亚平见熊秀云不好对付,便宣布“休庭”。在外面等候消息的牛潘二人见了丁亚平匆匆推门而出,急忙上前问情况。丁亚平气急败坏地说:“比较麻烦。熊秀云不能小瞧她。这案子证据不足,很难下判。”
为此,丁亚平第二天上班后打电话叫牛建山来他的办公室,帮其出谋划策:“为了好判,你必须以你父亲的名义补个谈话材料,其内容一是讲你父亲同熊秀云是亲戚关系;二是说熊秀云向你父亲借钱的情况;三是你父亲委托你跟熊秀云要过钱,并叫熊秀云打了借条。”于是,他们当即如法炮制了一份所谓的牛德标的“谈话笔录”。
至此,丁亚平认为“证据充分”可以下判了,并急不可待地于2月3日作出了判决:“被告熊秀云在判决生效后三日内,给付原告牛德标借款本金6万元,利息15523.20元,计75523.20元;案件诉讼费3776元,由被告熊秀云负担,总计78299.20元。”
无辜女子泣血申冤
1999年2月10日下午,在浓烈的迎接新年的气氛中,丁亚平匆匆来到熊秀云家,将那份判决书甩到熊秀云(此时她已从拘留所释放回来)面前,要她在送达通知上捺了手印,当即转身离去。在熊秀云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到她家串门的一位邻里妇女拿起判决书看了一会,接着大声朗读起来。目不识丁的熊秀云听了这个判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看清判决书刻有国徽的人民法院的鲜红大印后,她一下子傻眼了,惊呆了……
熊秀云的脑海一下子翻腾起来。她清楚地记得和他人的一笔笔经济往来,惟独没有借过同她表兄妹相称的牛德标一分钱,判决书上却向她亮出了令她吃惊的天文数字……熊秀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坐在那里发蒙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清醒过来后,突然嚎啕大哭鸣冤叫屈起来:“苍天啊,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在激愤之余,熊秀云千方百计寻求伸冤的办法。村里一位有文化的好心人给熊秀云指点迷津:既然有人用法律手段加害于她,她也可以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毕竟邪不压正。熊秀云恍然大悟,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艰难的**之路。
腊月二十六,在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迎接新年的时候,蒙冤受屈的熊秀云在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的陪同下,牵着小女儿,一路奔波到盐城市。她们祖孙三代三个女人径直找到盐城市中级法院,鸣冤叫屈,哭声震天……
围观者越来越多,听了祖孙三人的控诉后,大家非常同情。一位工作人员挤进人群,将她们三人扶了起来,把她们带到了法院接待室,收下了她们的诉状,答应了深入了解情况并帮助处理,叫她们回家等消息。跪地哭诉多时的熊秀云,看到终于有人受理她的冤案,非常感激,便对这位工作人员再次跪拜……
熊秀云扶母搀女回到家里已是腊月二十八了。她度日如年地熬过了春节,之后又等了几天,不但没有等到市中级法院的任何答复,反而听说阜宁法院即将对她家的房产进行执行抵押。熊秀云悲愤难平,再次踏上**之路。
1999年2月25日,即农历正月初十这天,熊秀云母女再次来到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大门口哭诉鸣冤。她们又见到了上次接待她们的那位法官。这位法官告诉她们,由于没有缴纳上诉费,上诉期已过,一审判决已生效,现已进入执行程序;如果不服,只有申诉了。于是,接待者和**人的谈话开始不和谐了,熊秀云不懂得那么多法律知识,只知道哭诉喊冤……
这时,一位原为法官、退休后当了律师的老人对熊秀云说:“你不要在这里哭了,一般情况下,二审法院都会维持一审法院判决的,你哭死了也没用。”
熊秀云听了心里凄楚无比,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这位老律师沉稳地说:“你可以去找检察院,那里是法律监督机关,他们可以为你伸冤。”
经人指点,熊秀云母女又找到盐城市检察院,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了她们,并及时向上级做了汇报。
三个法官联手制造出这样骇人听闻的冤案,在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引起了盐城市和阜宁县两级检察机关领导的高度重视,指示要严肃查处,并成立了联合专案组迅速调查。
很快,这桩假案便真相大白,奔波数月的柔弱女子熊秀云终于深深地吐出了一口冤气……而丁亚平和牛建山、潘春如涉嫌枉法裁判罪,分别于被依法逮捕。他们本是行使审判大权的法官,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自己“判”进了牢房。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