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流:风过麦田翻金浪(割麦忙)
#农技科普大赛#焦麦炸豆的时节一到,村庄迎来了一年中最重要的农事。
五更时分,疏朗的星星还在天上眨着眼睛,父亲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人先起了床。
碴鸡儿(儿时常见的一种黑鸟,尾巴叉开像剪刀,北京未见过)在附近的楝树上一声一声叫着,“嘎格儿,嘎格儿…”。叫声不动听,但也不难听。

在碴鸡儿的叫声中,父亲一个个叫我们起床:“起来上地了!”
正长身体的年龄,觉总是睡不够似的。嘴里嘟囔着“咋起恁早哩”,我们不太情愿地起了床,胡乱洗一把脸,眼睛还是半睁半闭。
父亲实在受不了我们磨磨蹭蹭的样子,跟我们说了一声当天早上割麦的地块,和母亲一起先上地去了。
每年的第一镰,总是父母开的。我们到了麦地,麦子早让父母撂倒了一片。
太阳还未升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是麦子成熟的味道,还混合着青草的味道。虽然是夏天,早上凉气重,还需穿长衣长裤,不然会觉得有点凉。另外,长衣长裤还可以防止被麦芒剌伤皮肤。
从还未见到曙光,到回家吃早饭期间,是最出活的时候。顾不上和别人交谈,没有外界的打扰,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全身心投入割麦大战。

农人们即使见了面,也只是一两句话简单问候一下。时间宝贵,一定要和时间赛跑,每一分钟都十分重要。麦子熟过了,炸在地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关一家人的口粮问题。
早上割下的麦子,麦秸杆有明显的湿气。从成片的麦堆中抽出十几根秸秆长而整齐的麦子,将麦穗以下的地方来回一拧,做成一个麦秸绳放在地上,抱起一捆大小合适的麦子放置其上,用其中一只膝盖顶着麦子,扎成一个一个的麦捆(麦个)。麦子扎成麦捆,便于装车,同时也增加了车载量。
割麦忙,割麦苦。天不亮就要下地,月亮和星星出来了,人还不能回家。饭是简单粗鄙的,麦收前蒸好一锅馒头,馒头蘸蒜汁,馒头就个蒜瓣,再喝碗小米汤,就是割麦农民的一餐。头顶烈日烤,身处热蒸笼,每天就跟打仗一样忙个不停。

饭吃得一般,活要拼命干,一个麦季下来,农民们就看谁晒得更黑,谁累得更瘦。
刚摸镰刀那两年,因为还没完全掌握割麦子的技巧,我们姊妹几人还有割破手指、割伤脚踝的意外状况发生。殷红的血滴在金黄的麦子上,十分惹眼。
中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大人还能勉强支撑,孩子们早就受不了啦。如火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即使戴着草帽,一阵阵的热浪也会把人烤得无法正常呼吸。
早几年大人给生产队割麦,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队里会安排两个人为大家挑来两桶井水,有时候里面放上几滴糖精,冰凉的井水变成了甜水。
一碗甜甜的井拔凉下肚,一股凉意从胃部向全身弥漫,酷暑蒸晒下的农人顿时浑身舒畅。稍微休息十几分钟,体力迅速得到恢复,便又干劲十足地投入到无边无际的麦海中去。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体力参加收麦劳动,每天不顾酷热跟着大人一起下地,为的是能跟着大人喝一碗井拔凉糖精水。
中午的太阳最毒辣。记得有一年割麦,大概是因为要赶工吧,那天收工很晚。因为年轻,我没有注意防护,上身仅穿一件背心,在烈日下干了一两个小时,事后感觉两个肩头,两只胳膊的皮肤火辣辣的。后来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和胳膊被太阳灼伤了,硬生生晒掉了一层皮。
麦芒扎人也很难受。胳膊上被扎得一个点一个点的,再加上皮肤对麦秸上的灰尘过敏,皮肤一片红,又痒又疼,十分难受。
汗滴不停地流,流进眼里,蜇得眼睛痛。汗水浸湿了衣衫,湿了干,干了湿,最后衣衫上露出一片白色的汗碱。

站在麦地这头,望着麦地那头,最大的感觉是麦垄咋恁么长。大人们心里可能满是满满的丰收的喜悦,孩子们心里却想着,自家如果能少少种一些地就好了。
一家人经过七八天的辛苦劳作,终于把所有的麦子都收割完了。
我上小学五年级前后那几年,几个姑家的表哥先后到我家帮忙割麦子。记得最清楚的,是小姑家的康奇表哥。他高高的个子,高高的鼻子,人长得很帅气。
那时候他在我心目中是一位无所不能的人。上麦地去的路上,他骑一辆二八自行车,让我坐在前面的保险杠上,右手扶把,左手提一只装满饮用水的水桶,在凹凸不平多乡间土路上行驶。
康奇表哥是河地人,干农活没有我们岗地人在行。但他的到来对我们全家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精神鼓舞,让我们看到了快速结束麦收的希望。
前面割麦子,后面拉麦子。无数个麦捆躺在遍地麦茬的田地里,或是三四个麦捆并立在一起,一堆一堆站在麦地里,等着拉车将他们拉往打麦场。(未完待续)
2021.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