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人藏在岁月里的密码,你读懂了吗?

鼎 罐

行走在霓虹灯下,解开行囊

在斑驳的记忆里,翻找失忆的你

火坑里的炊烟,蘸黑了你的脸庞

茶树火焰,添得很旺

你在吊脚楼的炊烟上,唱着时光的歌谣

咕喽咕喽开的故事,如百灵鸟般悠扬

你用一碗稻米的醇香,喂养了一枚月亮

你容纳不同性格的米粒

经过火的煎熬

每一粒都是那么柔软

喂饱饥饿的灵魂

你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想念一粒米

我深呼吸,瞅着你匆匆的背影

碾 坊

碾坊长在回家的路上

每回家一次,要从碾坊身上

经过一次,心就疼痛一次

好比喉咙卡住了鱼刺

想喊,喊不出碾坊的名字

相依为命的泉水,改嫁到对面的山脚边

碾坊就被寨子丢在了山这边

就像被丢在路边的婴儿,无人照管

常常在深夜,捡漏掉在嘴里的星星

想念麦子,高粱,稻谷蜕壳的呻吟

童年刚刚长记性的时候

碾坊就已经蹲下身子

宛如蹲下的阿爹,等我骑上肩膀

我常常把快乐交给碾坊的大嘴巴

在碾坊的血液里,掏出几条鱼

然后,骑在碾坊的头上

想象着自己,碾成麦子、高粱、稻谷的模样

月光照亮高粱的头颅,稻谷金黄的腰身

我的脚下,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碓 码

碓码是土家寨最古老的打米机

褪去谷物的外壳,露出白胖胖的语言

土家寨的碓码,宛如一只燕

从田野里叼来一个家

山寨落雪,雪落山寨

除了雪和雪中的雪白

碓码老实巴交地坐在青瓦屋下

谷物像烈火中的凤凰

躺在石臼嘴里,等待一场生死别离

一双草鞋指挥碓码,上蹿下跳

一片阳光掉进疼痛的火焰

日子长出翅膀,盘旋在石臼的嘴崖

唱着古老的歌谣

坐在石臼身上

我等着碓杆兄弟醒来

榨 坊

记忆短路,榨坊在山寨的肚皮上

留下一块疤痕。从季节的歌谣

怀念祖先,黑色的夜晚

逃出坚硬的织网

笨重的石碾,碾着胎盘

荆棘痛苦地呻吟。老牛的脚印

踩破太阳浓缩的心跳

油菜籽在灶锅里翻来覆去,炒醒呼吸

一只喜鹊,在木铲的肩头

鸣唱吱呀吱呀的童谣

稻草把日子捆绑成烧饼,木杵撞开一

扇门

油菜籽在疼痛中喊出浓浓的香味

泄满坡坡岭岭,飞进阿妈的灶房

修补炊烟奔跑的刮痕

榨坊不停地造血

股股血液

流进一座高山的血脉

粑粑臼

冬天的阳光,在枯枝败叶上低飞

几名后生嘎,等待姑娘嘎喊叫

喊出木甑子里,热乎乎的秋香

木杵划开一条弧线

后生嘎的野性撞在石臼上

直到将爱揉得谁也离不开谁

石臼伸出一只手

一团胖嘟嘟的白,甩在八仙桌上

一群小鸟拍着翅膀,碰响风铃

姑娘嘎的笑声,在阳光里打滚

羞涩的心事,印上松枝和玫瑰花瓣

年成渐渐变得圆润

光阴锁住老屋的脚印

尘埃填满粑粑臼的伤口

蜷缩在风雨里,淋湿双腿

柴杩儿

土家汉子顶天立地的意象

瘦弱的筋骨,两人并成人

担来一捆燃烧的云群

烧红跋涉的脚印

青石板的一头,连着松树林

野马奔跑的背影

宛如岁月,瘦骨嶙峋

长满鱼鳞的柴杩儿

在我的仰望里喘着粗气

今夜,柴杩儿的指尖升起月亮

碰碎草尖悬挂的水晶

阳光的羽毛,催醒一只蝴蝶

柴杩儿的老茧

在澧水河流浪

田野里的蛙声,幸福流淌在人间

化琼浆,化粉末,涂靓阿爸的容颜

抹亮石板路上,阿妈的娇艳

艰辛和磨难,研磨成欢声笑语

每一次脱胎换骨哟,都是一首歌

坐在石磨上的童年

转着圈圈,烘暖阿爸心窝

皱纹里的石磨,什么时候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