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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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在大棚里种菜的农村同学,送过来一包鲜鲜嫩嫩的苦菜。我如获至宝,细细地择了,洗了,泡了,然后放到冰箱恒温里。于是,这几天的饭桌上,出现了苦菜沾豆酱这一道美味。

吃野菜,特别是刚开春的苦菜荠菜,恐怕是许多人的喜好。我家虽然在农村,记忆中,饭桌上却很少出现野菜。即便有,也是一小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苦菜,这,似乎就是母亲对野菜的态度。

也许是根子里随了世代为农的父亲吧,我从小就喜欢吃苦菜,饭桌上,那轻易不上桌的一盘嫩嫩的苦菜,就好像是母亲特意给我准备的。母亲夹起苦菜,放到手里一张刚出锅的薄饼里,倒上冒着热热小油末的碎豆酱,一卷,递给我。我咬了一大口,对着饭桌对过的小姐姐,眨眨眼睛,说声:真香啊。每当这时候,比我大几岁的小姐姐,就朝我翻白眼,因为母亲早已经坐下开始吃起饭来,并没有管她。

那时候,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眼里是再也没有别人的。我只管自顾自地吃完饼卷苦菜,然后一抹嘴,和小伙伴穿胡同海玩去了,期间偶尔吧嗒一下嘴,淡淡的苦香味道,似乎能维持到下一顿饭时。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前几天翻看韩育生先生著的《诗经里的植物》,才知道《国风•国风•谷风》中的“荼”是苦菜之意。又百度苦菜,看到一句有意思的俗语:“小满之日苦菜秀”。古人竟然在很早就把苦菜编到二十四节气养生的俗语中了,一个“秀”表明了古人对苦菜的喜好和欣赏。于是我给自己找到了喜欢苦菜的理由和答案。

今早上在野地里溜达,看见几棵藏在密密蓬草棵里的苦菜,叶子嫩绿,忒撩拨眼,收获后洗了,和同学送的苦菜一起请到我的餐桌上。吃饭的时候,先生和我说起礼尚往来一事,觉得应该回请一下我同学。我咽下那口细细在嚼的苦菜,说道:不用想多了,我的同学不会拿怪的,先生还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送苦菜的同学,是我很要好的一个高中同学。她性情淡然,心地善良,出生于农村,为了父母,又心甘情愿地嫁在农村。

和大多数农村妇女一样,三十多年的时间,她用干不完的农活和受不完的劳累,送走自己的韶华岁月,送走家族中的几位至亲老人,然后换来了村人的尊重和家人的热爱。用她自己的话说,她这半辈子,就像那不择地方就能生长的苦菜。我说,你先苦后甜以后都是好日子。

去年一次微聊,知道我喜欢吃苦菜,于是今年刚一开春,她就寻了苦菜,转道送来,真正的礼轻情意重,岂是我一点礼品能偿还得起的!

又想起一件事来。有一年,爱人去进货,好几袋子的书,全湿了。接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又意外出现。两件事,让我损失不小,我上火了,吃不下饭。

母亲知道我喜欢吃苦菜,想到苦菜败火,不顾大冬天的北风呼啸,头一天,她到村外野草丛中寻来一小把大叶子苦菜,第二天一早,骑着小三轮车,顶风赶十里地送到城里我的家!记得那天一开门,看见母亲被风吹红的脸,和手中嫩绿的苦菜时,我的眼圈红了。在母亲关爱的目光中,忘记自己三十好几的年龄,抱住母亲,泪水哗哗地流。

母亲走了两年半了,我想,贤惠,善良的母亲,一定在天堂享福呢。也许她早已经忘记我这个总是让她操心的女儿,也忘记大冬天给我送苦菜一事,但我是记得的,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事,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