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念想:那些舌尖上的老家味道,你还留恋吗?

从1978年成为他乡游子,到2017年退休后重返老家,约40年的阔别,物是人非,是很自然的了。经常会遭遇这样的尴尬:人家认识我,我不认识人家了。

但是,对于40年前的那些唇齿间的老家味道,却念念不忘,永远都记得,都怀念,割舍不下。略显遗憾的是,有些几十年来心心念念,记忆犹新的家乡味道,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了。

几十年来身在老家的人,似乎正在忘记过去,而拥抱心目中的“时尚”。像我这样在外四十年,全国各地的美食几乎都品尝过了的人,却很想回头重拾老家味道。比如以下这一些,都是我心中的家乡美妙(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必删;文字源于记忆,不确之处请多多包涵):

粉子饺

玉米淀粉、土豆淀粉、地瓜淀粉,无不可。2019年10月,部分当年的海南工作老同事来相聚。在去宽甸看红叶回到凤城的那天晚上,已经是夜里9点多了,我请他们品尝凤城的粉子饺,都赞不绝口,无论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糖三角(读jia,三声)

记忆中的糖三角,核桃仁、猪油等,是不可缺的馅料,那真是香甜的不得了。现在凤城人居家很少自己做糖三角了,而外面卖的或者餐馆里经营的糖三角,没法跟过去相比了——商业化了后,基于成本、效率、效益的考量,无可厚非,但美味不再,必定有点遗憾。

菜饺子(玉米面)

传统玉米面菜饺子,馅料要用东北特产的咸腊肉,肥瘦相间,切成肉丁,而不是剁成肉末,口感非比寻常,如今很难吃得到了,除非在农村老家。

传统玉米面菜饺子不好包,只有玉米面,不放其它的面粉,中年以上的农村人都知道是什么道理。

菠萝叶饼子

馅料跟各种包子、饺子大同小异,玉米面做皮儿。这一特色食品,目前不是濒危,而是基本失传了。这是一道很有辽东特色的美食,因为“菠萝叶”不是哪儿都有的。

玉米面豆包

豆包还有的卖,但玉米面做皮的豆包很少见了。现在的人们青睐于“细粮”类的面粉包的豆包。

苏叶干粮(苏叶饼)

这道美食没有消失,还在发扬光大,由表及里都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焖子

老家的焖子多种多样,粉肠状、块状的、片状的,都有,吃法也是不拘一格。

猪血肠

灌血肠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以前只有在春节前杀猪时,才能吃得到,现在几乎随时随地都能吃到血肠了,只是品质参差不齐。

灌血肠最好用肉汤,技术要点是通过加汤兑血,汤加少了血肠有蜂窝眼,发柴,不好吃;汤加多了切不住,恰到好处时切面亮晶晶、颤巍巍的。血肠灌好后在肉汤锅里慢慢煮熟最好,火候把握很重要,欠火或者过火了,都不行。

不加淀粉的血肠最好。加少许淀粉的血肠也还可以,加多了就不好了。现在市面上卖的血肠,很多都不纯,加粉加的太多。

我会灌血肠,技术还不错。十多年前跟朋友一块去妹妹家吃杀猪菜,我说我会灌血肠,没人相信。但当我灌的血肠呈现出来时,都不得不服。

五花肉-血肠-酸菜锅

东北有各种叫做“杀猪菜”的。老家的这个“五花肉-血肠-酸菜锅”,也有将其称之为杀猪菜的。当然了,只有猪被杀了,才会有这道菜,所以怎么叫都不错。

凤城的这道五花肉-血肠-酸菜锅,其与众不同之处是,要用五花三层的五花肉,生的五花肉更香。猪血肠和本地酸菜,是必须的,也可以放粉条进去。用烀猪肉的肉汤来做,那是最好的。

虎头鸡

“虎头鸡”源于山东,早年随山东人闯关东传到了辽东,并在此生根,改良,成为老家当地的一道名菜。

早年这道菜的诞生,可能与人多肉少有关。家家户户人口多,杀一只鸡,剁成小块,裹上面粉,再裹层蛋液,油锅里炸到六七成熟,再文火炖……一只鸡就变成了两只鸡的量,还很是美味可口,何乐而不为。

如今之所以濒临灭绝,不但是因为物质丰富了,还因为做起来太费事,也许是这样吧。

炸油丸

从前是只有过年,或者大事小情摆宴席,才有的。品种多样,原料也可不同。冬天可以存放很长时间不变质。小时候经常干的一件坏事,就是侦查到大人存放油丸的地方,偷吃。一次不能偷吃太多,以免被发现。

现在油丸品种多了,吃的却少了,因为高热量的原因,美味与健康,要兼顾。

油炸糕

市场上有的是卖的,跟从前的差别不大。

酸汤子

酸汤子好吃,但攥汤子难,还是个技术活。年轻一代大都不会“攥汤子”了,好在有挤酸汤子工具,酸汤子面有得买,很多饭馆也都供应酸汤子。

炒叉子

看上去跟酸汤子差不多,不但做法跟酸汤子不一样,吃起来的感觉也不一样,我更喜欢酸汤子。

蚕、“神仙”、蛹、蛾,四世同堂

蚕、“神仙”、蛹、蛾、卵,是一种动物的不同生命阶段的不同形态,先有什么后有什么,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在生物学的角度说的清楚,在人们的抖机灵“口技”中却说不清楚。

通常,蚕、“神仙”、蛹、蛾分别成菜,烹饪方法多样。辽东人大都喜欢吃,外地人敢吃的不多。我最爱吃的是蛹和蛾,百吃不厌。青少年时,家里放蚕,我还吃过生蛹和生蛾,现在不敢生吃了。

凤城老窖

二十几年前,凤城老窖在辽宁全省都一瓶难求,在全东北的名气也不小。而在凤城,可以说是“倾国倾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也是),是第一也是唯一。而今已是面目全非。凤城人有话说,但也只能是私下里自话自说。

从当地人的心中挚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似乎道理很简单,但老窖酒的回应,就是满大街的广告。

烧刀子

凤城人可能未必所有人都知道烧刀子。其实烧刀子的发源地就是咱们凤城一带的“辽东”。之所以叫烧刀子,是因为当年辽东人酿造的烧酒,入口火辣,爆喉,犹如一股烈火顺着喉喽往肚子里窜,野性、狂暴、奔放、爽!

后来烧刀子不胫而走,转移到了吉林东部,至今还有,但在发源地却没有了。

烧酒

现在凤城各地到处都有酒作坊,有的是在烧酒,有的是以酒厂做幌子,“三精一水”。说真心话,如果把工艺把控好了,红高粱,固态法,酿出的烧酒是很好喝的。我有几位外地朋友,就喜欢喝那种原滋原味的“烧酒”。

粉片汤

我记忆中的“粉片汤”,是“粉子”(淀粉,不是面粉)做的。小的时候感冒了,妈妈就先烧一些汤,然后用水将“粉子”调成糊状,用勺子顺着大铁锅的边缘(水面以上)浇洒,由于锅是热的,所以粉浆吸附在锅边,很快就成了薄片状,此时用铲子铲到汤里,一片一片的,故此得名。如此反复在铁锅边缘浇粉浆,直到够吃了为止。

小时候看农村文艺队演出,有一个节目是嘲讽嘴馋懒汉的,在妈妈面前装病,以便能得到一碗粉片汤吃的:有段歌词的大意是“放点姜,放点蒜,放点胡椒大料面;喝一碗,发发汗,你说嘴馋不嘴馋……”其中的“喝一碗”,指的就是粉片汤。

近两年,我也尝试做过,回味回味。

佛手白

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这道菜,但很少吃得到。那时物质极度匮乏,只有偶尔家里来了客人,客人吃剩下了,才有可能有机会吃两口。

这道菜在凤城很少有机会能吃到了。即使偶尔吃到了,也跟当年妈妈做的没法比了。

血糊涂

也有叫鸡血糊糊的。现在还能吃得到。家里杀鸡,都会做血糊涂。把鸡下货剁碎,或放入一点瘦肉丁,很好吃。也可以加少许小米辣,别是一番滋味。

苞米面饼子

早年我老家叫做苞米面干粮,分“发面”的和“死面”的两种,大铁锅里贴出来的最好吃。现在凤城一些餐馆里也有经营,但精细化了之后,感觉没有以前的香了。

苞米粥

现在多称其为碎米粥、小碴子粥。我小的时候,主要是靠吃苞米粥长大的。熬苞米粥也讲究点技术,粘稠度了,不糊锅但还要有锅巴了,等等,要用点心才能做的好。

大碴子粥

凤城市内早晨多处有卖,熬制时间长,好吃,易消化。

大碴子干饭(主材示意)

我不是故意把大碴子干饭放到最后的,是因为我一直没能找到“大碴子干饭”的图片,不得已选了这张东北大碴子的食材图片代替。

大碴子干饭很少见了,老家的农村还有。前年年前在一位堂弟家吃杀猪菜,是午餐。从1992年起,为了控制体重,管理体质,自我科普后中餐和晚餐就不再吃主食了。那天中午,菜肴特丰盛,已经吃饱了,听说他家那天焖了一锅大碴子干饭,我破例吃了一碗,直到实在撑得吃不下去了。

焖大碴子干饭,要有芸豆籽放在里面最好,别的“红豆”也可以。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如果细粮没了,焖上大碴子干饭,客人也会很满意,毕竟那个年月大碴子干饭也不是天天都能吃的起的。

大碴子味,好啊!

东北人嘲笑人、嘲笑东北人,或者东北人自嘲,有时会说“满口大碴子味儿”。其实,在我看来,在当今这么精致利己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相处,如果能保持一定含量的“大碴子味”,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好了,说点自己对凤城味道的感慨吧。

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跌宕起伏,有苦有甜,得意与失意,无非过眼烟云。真切地感觉到:

世上永恒的美妙,叫做家乡味道。

有种美妙,叫做家乡味道。

饮食文化,重在有传统底蕴,有特色。

就中国的人口构成和素质养成而言,绝大多数都是农民,我本人尤其是。一部分人进了城,很多生活习惯改变了,城市化了,但骨子里还是农民,底子里还保留着那份朴素的本色,这是人的根。

现如今继续生活在农村的人,正在极力效仿城里人。譬如每年一度的杀年猪,必吃杀猪菜,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十桌八桌甚至更多桌的筵席,也变成琳琅满目的碟子席了,全然没有了农村人家当年杀年猪、吃杀猪菜的氛围和味道。

那种大铁锅烀肉,灌血肠,出锅后上桌的白切猪肉、拆骨肉、排骨等,加上现灌的血肠、炖酸菜,大盘子大碗,热气腾腾,稍微凉一点了用锅里的热汤冒一下,又是热气腾腾。虽品类单调,但感觉爆棚。我已经不杀年猪了,如果我杀年猪,我一定要还原当年的吃法,那才叫有味道。

一年一次杀年猪,狂放一次很必要!

这只是举个例子。我想说的是,凤城味道,凤城念想,不仅仅是用来偶尔回忆一下的,而是应当珍惜,应该挽留。留住了自己的底色,才有生命力。

南方地区的少数民族为什么异彩纷呈,因为他们都各自保留、传承着自己的底色。前年我去云南德宏,当地朋友分别用不同少数民族的美食招待,有文化,有特色,至今回味无穷。

凤城的念想,不一定非的是凤城所独有的,但一定是漂流在外的凤城游子所心心念念的,是外地人来后会有所记忆和值得回味的。如果只是泛泛的“东北人”、“东北菜”,那就被“大东北”淹没了——如此,偏居一隅的小小凤城,想在大大的东北人世界里炫出圈,那是不可能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