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九月回故乡枞阳柳峰,漫步在绿色田园里, 田园里的庄稼披着阳光的外衣,在如许的庄稼地里,不知怎的,眼前却浮现出满地雪白的荞麦花,似小小的雪片。
“荞麦花啊荞麦花,荞麦花开似雪花,飞入你家和我家。”“荞麦花儿荞麦花,棱棱的角黑黑的荚,灰白的面儿香万家。”“荞麦花儿荞麦花,饥饿时候有了它,难忘柔柔的香粑粑。”幼年时节的歌谣,又仿佛在耳边响起。古人咏荞麦的诗作也时时在脑海中闪现:“荞麦犹能救欠年”,“ 独出门前望田野,月明荞麦花如雪”,“ 香梗饱熟云翻浪,荞麦新开雪作花”。更有“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色香。”白居易、苏轼、王禹锡、李坤等名家都有咏赞荞麦的名著存世。多年前,它在地里长着的模样。它的模样,与别的庄稼,像那些高杆的玉米、高梁、矮杆的稻谷、忝子、还有匐地的瓜秧,长得有些不一样。不过,在一片田园里,它们全是荞麦的邻居,和荞麦和谐共生,都是农人追寻丰收的梦想。按季节的播种期分,荞麦有两个品种。春季播种的是苦荞麦,待到成熟后,从田园里收割回来,加工成荞麦粉后,颜色暗绿带有点黄,做成粑或制成糊,虽有苦味,但有药用,有利人体健康。夏末秋初下土的是花荞麦,地力好时,每亩可收300斤。加工成粉后,分别与山芋、南瓜等制成糊,进嘴香甜,在粮食紧缺年代,荞麦就派上了“急救” 的用场,是那时农家不可缺少的食材。
那时农村,家家户户都种荞麦,荞麦种在地垄里,垄沟还未封严,给绿翅膀的鸟儿和一只野兔留下了散步的地方,一阵从阴面山坡上过来的风,从荞麦的头顶走过去,去了那一面朝阳的山地里,一垄一垄的荞麦,就跟着轻轻地摇曳着微笑。儿时,我望着那山地里摇曳着的荞麦,就下意识地走进荞麦身边,身上的尘埃就被从一棵荞麦和另一颗荞麦之间过来的风给吹走。在播种荞麦的地头歇着,惬意、温馨。荞麦不挡风的过来,又不挡风的过去,人被风吹着,身体通畅。那些大朵大朵的云,正成群结队地朝着夏天的深处奔跑。我在上学期间,沿路地里都种有荞麦,荞麦在地里长得那么清清爽爽,面目安祥,就让我拥有自已内心的那份清凉,沁人心脾。荞麦随风摇曳,像是对我点头微笑。我试探地走进荞麦地里,两只野山鸡从荞麦地里蹦出来,又掩藏到另一垅里去了。我看到荞麦的花小巧、银白,茎杆挺拔,模样乖巧雅静,别的庄稼难以比拟,不失点缀着乡村的美丽。荞麦不挑肥拣瘦,用当时老农的话说,荞麦是真正的仁义,全身是宝,就连那壳也被人们装进了枕头。夜晚睡觉时,头枕荞麦很有仁意的壳上,做着人类美好的梦,在复兴路上奔跑。
现在故乡已多年不种荞麦了,当年种荞麦、收割荞麦的老一辈绝大多数已离世,年轻一代多数已不知荞麦是何物,那个时代已远去,土地上都兴着新时代特色经济作物。我在故乡的土地上,忽然想起荞麦,或许我对荞麦的印象不同,看到的皆有其不同印象,正如鲁迅先生说的:“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我想起了荞麦,要是我能听清楚荞麦的心语,我就一定更加满足新时代的幸福,就像幼儿园里孩子一样,他们下课以后,在园内唧唧喳喳,像从荞麦头顶飞过的一群小鸟,无忧无虑地吵闹着,奔跑着。人生,就是这样开始的,单纯,无知,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