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余生你会被温柔以待
从前觉得人生的样子,应该是精彩分层,鲜衣怒马,应该是一条理想的人生道路。可以选择喜欢的事业谋生,可以选择爱的人结婚。走过以后才发现,人生就是在生活中奔波劳碌,除了很累,还有挫折、苦难猝不及防地扑过来,来不及准备,就被扼住喉咙,在角落,无声挣扎;许多相遇,来不及道别,就相忘于江湖;许多事,本身的力量,远远抵不过命运的左右。对于这些人生的常态,学会忘掉令人悲伤和难过的往事,人生才会充满阳光和鲜花。

我想说的是,我喜欢的人一个叫小梅的姑娘。我先说,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一段美好且难忘的时光。
小时候,她梳着两个马尾辫,辫子上系着凌子,凌子随风飘动,小女孩活泼灵动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她特别喜欢笑,那双会笑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笑起来嘴角还会出现,小小的梨涡。只是那双眼睛的纯净和欢喜,后来被岁月蒙上了风尘和忧郁。
我俩是邻居,小时候不懂性别概念,总在一起玩,我领她掏过鸟蛋,偷过别人家的果。那时候,有果树的人家是罕见的,小孩子们眼巴眼望的盼着,果子一点一点变红。都说‘青瓜裂枣谁见谁咬’,但每年因为果丢了,都有骂街的人,那还是挡不住,那久别美食面前味蕾的诱惑。经常是小梅放风,我上树摘果,然后一起分享那快乐的时光。
我们俩疯跑在,一跑一冒烟的乡间土道,满身尘土,上大地寻找天然的美食。黑黝黝分黑黄两种,黄的特别甜,至今都觉得回味无穷。打污米,就是高粱和玉米的残次品,一种黑色的物体。我们的嘴吃的乌漆嘛黑,真是心满意足。然后又和许多小伙伴做游戏,直到天黑还乐不思蜀。
那时候,我还把姥姥放置高阁的蛋糕,偷拿了一块,还把现场整理成原样。已经长毛的蛋糕,我和小梅把带毛的部位去掉,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咀嚼,虽然有点硬、有点艮,依旧那么甜、那么香。那些童年的记忆,是我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
七零后的童年很穷,缺吃少穿,但我们还能在一起;那时候不用一边讨厌,一边嘴上还说着好话;不用心里哭着,脸上笑着;不用明明鸡飞狗跳,还演什么云淡风轻。也许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压力为何物的原因,所以开心。
那年,我们一起上了初中,男女之间有了界限,我们说话少了。因为上学的路,要经过一片玉米地,虽然没人要求我保护她,但我很担心她一个人走。每天固定的时间,她出门,我就跟着,即便没人,我们也不会靠近,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看上去只是偶遇。我隔着那段距离,默默护送了她一年多。喜欢的人只要她好,就不会逾越任何界限,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所以纯净的情感最为美好
还没来得及继续,人生的变故就改变了她的方向。初二下半年,她辍学了,都说他妈和别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他父经常喝得酩町大醉,小梅不但要照顾弟弟,还得上地干活。许多年后,我也知道了那个荒谬而残忍的真相。而这也是小梅不该承受的宿命。后来我们会发现,所有想守候的都会渐行渐远。

她妈妈的事情,被人传的沸沸扬扬,成了村里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些无聊的妇女,还编排小梅,说小梅长滴好看,将来别走他妈的老路,谁家娶了她能放心啊!人们总喜欢,做事非的推手,在别人的不幸里说三道四,道一些有失公允的话。
因为她父亲以酒为生,他家的日子过的很穷,经人介绍她嫁给了一个,名声不太好的人,好吃懒做,输耍不成人。只因那家出了份不错的彩礼,也因为许多所谓的正经人家,都不敢娶背负母亲骂名的小梅。而我那时中专还没毕业,我也没有抗衡世俗的勇气。
小梅结婚的那天,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感觉心里空唠唠的,一个大小伙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那是我第一次在失去里无可奈何,那是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青春,草草收场,也无法磨灭。从此以后,我和她之间,再也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末路殊途。
没有以后的以后,听说他经常被家暴,而理由也是牵强的可笑。她丈夫经常找茬,说他妈和别人跑就是个娼妇,说小梅也不是好货,在那时的农村,母亲有绯闻,作为女儿确实跟着吃瓜捞。不过小梅的丈夫就更过分,不许她和异性说话,就连走路,有男的看了小梅两眼,回家小梅也会被,无缘无故的打一顿。
起初还分辩的小梅,只能引来更为严重的暴力,她丈夫打她就如家常便饭,不管人前人后,拿起东西就打,拽着头发就揍。小梅的婆婆大姑姐也经常欺负小梅。可怜的小梅提出离婚,她丈夫说,你外边有野汉子啦?然后就又是,惨无人寰的一顿打。小梅一直屈服于他的**之下。
如果不是她丈夫出轨,她还真逃不出魔掌。离婚的时候还无耻的说,男人找女人是本事,但我不能让你绿了我,就是这样,有的人卑鄙无耻,肮脏龌龊,也把别人想的和他一样。婚姻暴力,欺辱背叛,为什么就落在她身上呢?

走出婚姻漩涡的小梅,把她爸接到自己身边,好像他弟媳妇对她爸不好,再怎么样也是老人,小梅自己挣钱,照顾父亲。日子平淡,总归还算舒心。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她父亲得了癌症。她没告诉父亲是癌症,父亲总是说,什么时候能好啊!他明白女儿给他治病要花很多钱。许多时候,钱是烟火生活要背负的心酸,能救赎对爱的人对幸福的定义的渴望,能弥补在爱里缺失的遗憾。这是所有凡人很难逃脱凡尘困扰的因素。
她一边努力挣钱,一边到医院照顾父亲。只是她花掉了所有积蓄,她只能找唯一的弟弟,弟弟拿点小钱还可以。当初家里穷,弟媳妇很会过日子,弟弟家也是刚刚有点起色,她真的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一边是用钱的父亲,一边是弟弟也不容易的家,她左右为难,多少次走到弟弟家门口,又回,她在亲情里煎熬。
她攒足了勇气找弟媳妇借钱,对方倒是还很和气,说姐啊,你看孩子上学的花钱,楼房还有贷款,哪里还有钱,其实小梅也理解,生活的拮据,让人无可奈何。多少人在艰难里,忽略了热血亲情,换成凉薄的谋生。
他爸的病,越来越严重,医生也说,到了晚期。她省吃俭用,给父亲买点好吃的,对她来说少留一点遗憾。因为她没办法让这份亲情更长一点,许多时候,再厚重的情感和亲情,在病魔面前都无法挽留。
这天他爸疲倦不堪,眼睛微闭,呼吸缓慢而沉重。拉着小梅的手孱弱的说,姑娘啊,都是我拖累了你啊,我不是个好父亲,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幸福了,是爸最大的心愿,两行清泪缓缓的从她父亲眼中流出。那泪水包含了多少深爱,只能轻轻放下。
小梅哭着说,爸你快好好养病,都是女儿无能没让你享一天福。你好了,就会有人关心我,惦念我,爱我,小梅哽咽着,心中塞满了酸涩,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人生中有许多道别,都离不开“悲伤”两个字,而永别会让人陷入极度痛苦。小梅哭的撕心裂肺,亲情的负累是沉重的,但亲情的厚重是温暖的。她宁愿在沉重中温暖,也不愿在失去里轻松。因为谁都明白,即使有来世,也不一定遇见。

再一次见小梅,是一次同学聚会上。她除了没有年少时的活泼,还特别的清瘦,她经历的风霜也枯槁了她的容颜。我们退出彼此的生活已经好多年,所以寒暄着,客套着,那种疏离有点莫名扎心。
席间,一个上学时就爱出风头的女生,大声地问小梅,听说你离婚了,是你丈夫出轨。小梅浅笑了一下,冷冷的说,不是每个女人都靠男人生活。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那个女生,我们平时虽然都没什么联系,但许多事还是了解。那个女生作风不好,靠男人吃得好,穿得好,一进屋,就说今天头发花了几百,衣服是什么大牌,包是什么名牌,特能炫耀,什么地位品位的。把手段和无耻当做能力,还演什么高端和上流。
那女生认为小梅,接了她老底,把一杯酒泼向小梅,我在小梅旁边替她挡住。她对我说,你们有一腿啊,贱女人生的孩子就是贱,勾搭也只能勾搭上穷鬼。我真想打他一拳,小梅把我拉到一旁。冷笑着说,我贱也不如你万分之一。你连同你家人不都有报应了吗?小梅用手指着对方。
什么情况,这让大家都始料未及,你看你爸被车撞死,你看你妈,脑血栓不能自理。大家都觉得小梅有点过分,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我拽了小梅一下,想制止她,她轻轻的甩开我,然后有些激动,有些悲伤的说,请让我为大家讲个,我妈妈的故事。
大家都记得吧?她爸原来是咱们村书记,那时候我家借了她家钱,还不上,他爸就逼着我妈,和他****。她妈知道后还上我家闹,我妈就自尽了,说到这,她仰起头,努力把泪水控制住。继续道,他们威胁我爸不让声张,还破坏我妈名声,说我妈不正经和别人跑了。我爸懦弱,我们当时还小,更没有办法。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却会成为另一个人,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
大家一片唏嘘,这也太恶劣了吧。那个女生,拿起包离开了,大家本来也都不喜欢她,她走了更好,一个同学说。这时小梅端起一杯酒,对大家说,对不起大家啦,我扫了大家的兴,我先干为敬,表示歉意。显然一杯酒对于女生是不少,而且是一口干,这杯酒,更像是她对多年积怨的一种释怀。
酒过三巡,谈笑间聚会接近尾声,大家每人都要讲几句话。最后到小梅啦,她说,我们都已是中年,都经历了各自的不易,我就借网上的话,送给大家。愿往后余生,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不困于心不乱于情。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孤独落寞,那个女孩终究被生活,榨干了所有温情。我不知道她未来如何,但千帆过尽,她已经独立坚强,拥有强大内心的她,余生一定会被温柔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