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5)

母亲还会自己制作大酱,过去我们那里出了正月,家家就开始炒面子,炒面子就是把莜麦烀熟之后再放在锅里炒熟。然后把玉米粒倒入白沙粒中炒,白沙粒热了之后,玉米粒在白沙粒的包裹之下连炒带烫的也变得一个个圆鼓鼓、金黄金黄的,有好多甚至噼里叭啦蹦出了雪白的棒花来,等到大人用筛子筛掉白沙粒把炒熟的玉米倒进大笸箩后,孩子们便围在笸箩边上拣又香又脆的棒花吃。

炒好的油麦和玉米粒被放到石碾上碾成面粉,或者放在机器中加工成面粉。夏天农忙的时节,大人顾不上做饭,一般都是我们这样上学的孩子回家在炉子上煮一锅稀饭。晚上吃稀饭吃不饱的时候就往稀饭里掺入炒面,拌在一起就着咸菜条吃,是一种填饱肚子的简单快捷的办法。

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常年都少不了的咸菜条。咸菜条是芥菜疙瘩变身的。芥菜疙瘩有的地方也叫辣疙瘩,芥菜疙瘩是十字花科植物,俗称辣菜疙瘩,辣菜头,芥菜疙瘩等等。是类似萝卜那种长在地下的根用芥菜。与萝卜的味道清脆、甜、长相匀称、修长不同,芥菜疙瘩质地紧密,有一股芥菜的辛辣味。地下部分的根茎长得头大,身体小,样子像个疙瘩,因而我们家乡俗称它辣疙瘩,生长在地里带着菜缨的叫芥菜,秋天收获后去掉菜缨的地下根茎,才叫芥菜疙瘩,简称辣疙瘩。芥菜疙瘩最普遍最经典的吃法是用盐腌制当成咸菜吃。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农村经济比较落后,农家的餐桌上早餐晚餐的主食是小米稀饭,小米干饭,玉米饼子,米面细粮只有年节才能一睹芳容,中午那一餐的蔬菜基本就是菜园里自产的白菜,萝卜,土豆,茄子,菠菜,芸豆等等,听起来好像蛮丰盛的,实则要随季节不同,单个轮番上阵。而不管一日三餐的主食蔬菜如何变换,搭配的咸菜永远都是那盘耐吃,耐存,又经济实惠的芥菜疙瘩。

平常芥菜疙瘩的咸菜都是切成粗条或细丝生吃,捞不着油炒。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芥菜疙瘩才能够享受一下油炒。无论是切条生吃还是油炒,搭配着粗糙的主食吃在嘴里,又咸又香,即下饭又顶饱。

介绍完了芥菜疙瘩接着说大酱,每次在炒面结束的时候,母亲就把提前挑选好的黄豆,也倒在装着白沙粒的大锅里炒熟。大豆随着锅里的温度逐渐升高,胀得越来越大,肚皮上裂开粗粗的一道纹理,黄豆就炒熟了。捏上几粒黄豆放在嘴里,香喷喷脆生生的。

把炒熟的黄豆加工成豆面。用开水烫过之后稍微晾一晾,把烫手的豆面攥成一个个豆面团子。整齐的码放在装水果的竹筐子里。上边盖上饽饽叶,(一种有20-30厘米大的圆树叶,夏秋时节采摘回来之后,码放整齐,一卷一卷地捆好,挂在阴凉通风处晾干,使用时拿一卷,用开水一烫,树叶就恢复了平整和光滑。铺在蒸干粮的篦子上或者是筐子里,上边就可以放食物了,铺上这种树叶蒸出来的干粮,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味道。)放在炕头或者锅台后静静等待它发酵。过上20多天或者一个月,渐渐有一股霉味从筐子里飘出,框子里的豆面团子就发酵了,长出一层白白的毛。再过几天,白毛上边又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斑点,俗称五花毛,这个时候就发好了。

把这些酱团子从筐子里拿出来放到大笸箩里,抬到阳光下晾干,干一些后用刷子刷去酱团子上面的五彩毛毛。把酱团子掰碎,晾晒至彻底干透。再弄到碾子上去压成面粉。之后烧一大锅红豆汤。把面粉和红豆汤搅拌一下,将搅拌均匀的潮乎乎的豆面摁在小缸里。全部摁完之后。上边再铺上饽饽叶,用干草把缸口封住。春天来到,万物复苏的时节,就把小缸倒扣着埋在院子里的小菜园内。让缸里的大酱充分接受阳光的普照。每天吸收日月的精华,过上一个多月。从土里把缸扒拉出来。擦去浮土,撤掉干草和树叶,就会看到缸里的酱红彤彤、油润润的,再烧上一锅红豆汤,加入咸盐倒入酱缸。把红豆汤与酱搅拌均匀,这次直接把酱缸放在园子中,上边蒙上干净的纱布,防止苍蝇进入缸中,纱布上边倒扣一个盆子,防止雨水进入缸中。晒上几天香喷喷、红彤彤的酱就可以开吃了。

大酱的吃法也有很多,可以直接用来给生菜、菠菜,小白菜,小葱蘸酱吃,也可以放点素油,炒熟了,用来给菜调味,或者加入鸡蛋炒成鸡蛋酱,拌面条吃。还可以在炒制各种菜的时候,当做调料放入锅中,让菜充满了酱香味。比如说酱焖鱼,酱茄子,都是用大酱来打造那种酱香味的。

可能是母亲制作大酱的程序比较科学,我家的酱是出了名的好吃。小时候我家巷子西边100米的地方有一个税务所,里边的税务人员每到夏天都会拿着罐头瓶不好意思地到我家来要大酱吃。

他们是谁?我们完全不认识,但是他们就知道我家的酱好吃。

母亲每年都会把腌在缸里的咸菜疙瘩也捞出来几个,再扔进酱缸中,过一段时间捞出来,洗去上面的酱放在菜板上切开,整个菜疙瘩变得红彤彤的,在原来的咸味上又带了一些酱香味,吃上去非常的香,母亲说这叫酱咸菜。

秋冬季节,熬上一大锅大碴子粥,切上一盘酱咸菜条儿,大家围着桌子开吃,大碴子粥黏糊糊,软糯糯,喝上几口,嚼上一根又咸又香的酱咸菜条子,吃得那叫一个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