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语世界》集藏之路

作者 | 究究谢

来源 | 孔夫子旧书网动态


我向来清楚杂志收藏是个奇大无比的坑,从不肯轻易尝试,但一个半月前却痛下决心要集齐《英语世界》。到目前为止,我已收集到了从创刊号到今年6月份的397期《英语世界》杂志中的396期,只缺2017年第1期这一本了。孔网现在在售的这一期,都是与其他期合售,期盼它的单售本能早日出现,让我这项集藏工程尽快功德圆满。


台湾才女伊能静在一首她自己作词的歌中曾这样唱道:“开始就知道是场苦恋,却又禁不住泥足深陷”。现在看来,借用这句歌词来形容我收集《英语世界》杂志的非理性行为,还是颇为合适的。我在收集过程中所尝到的百般滋味,虽不足为外人道,但全部埋没掉似乎又有些可惜,本文就挑一部分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吧。


《英语世界》创刊于1981年10月,现在刚好是它的40周年纪念,就让我以本文作为给它的一份献礼吧。前段,我在整理时发现,买回来的“创刊号”是1985年11月第3次印刷的。这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这份杂志刚推出就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甚至大大超出了杂志社最初的预期。不过,从收藏的角度来看,后来加印的“创刊号”自然有点令人感到不尽惬意。于是,我又在孔网一番狂搜,终于买回了一版一印的、如假包换的创刊号。对比可知,真正的创刊号与后来的加印本相比,封底和书脊有些不同:加印本将封底的画面缩小了,并在下面印上了出版信息,书脊中间也多了“一九八一年第一期”这几个字。

创刊号及其加印本


我第一次认识《英语世界》这个刊物,已是八十年代末,那时我正在上高中。刚从师专毕业分配过来的英语老师,每次走进教室都在胳膊下面夹着一本。我可从来没敢向她讨一本来翻翻,因为我那时英语很差,肯定读不懂,但这杂志却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想来真觉得好笑,那时好像怎么也学不好英语,完全使不上力气,最后高考时英语也没考及格,多亏轻轻松松可以考高分的数理化生等课程帮忙拉分,才得以考进重点大学。【顺便提一下,十年后,我在没上过一天新东方的情况下,完全凭自学准备GRE考试,却复习到了能深刻领会甚至欣赏命题人的命题意图的程度,并在后来的每次模拟和最终的正式考试中都考过了2300分(那时满分2400分),记得我的语文部分成绩是720分,高于全球99.99%的考生。当我像登上高坡回顾来时路的旅人那样,回头再去看自己中学阶段硬着头皮学英语的那段痛苦历程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当年的学习方法和老师的教学手段是如此原始而低效。现在无疑早已鸟枪换炮,但我总觉得从实际效果来看,我们的学生花那么多年的时间学英语,最终达到的水平却差强人意,这仍然是值得外语教育界和有关部门好好反思和改进的。我坚持认为,弱化英语学习未必是明智和爱国的表现,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还将继续坚持改革开放,广泛吸收国外的先进成分为我所用,并探索全人类和平共处同谋发展的道路,除非人类这个物种最终愿意自己玩完。】


上大学后,我偶尔也会在阅览室借阅或在报刊亭买一本《英语世界》,非常欣赏并感激它以英汉对照形式刊登的文章,因为光是英文我很可能读不懂或者需要频繁查阅词典,而加上质量有保障的译文与之对照,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提高英语词汇量、阅读能力和翻译水平。我觉得我现在依然对英汉对照形式的图书偏爱有加,并在业余时间译出几本拿得出手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受了《英语世界》多年的熏陶。


在阅读《英语世界》时,我也切身体会到该刊“所选文章英语纯正,译文典范,经典而不失趣味,时尚而不落俗套,介绍并借鉴西方文明的同时,对中国文化予以深切的关照”,兼顾多样性、知识性、可读性、实用性、思想性和时代感,真正做到了“文拓视野、译悦心灵”。同时,我也见识了《英语世界》强大豪华的编委阵容——吴景荣、许孟雄、许国璋、李赋宁、王佐良、周珏良、杨宪益、赵萝蕤、萧乾等英语界名宿都曾鼎力襄助编务,因而“《英语世界》是地地道道的名家办刊”。我还购买过根据《英语世界》一个专栏汇编而成的《识途篇:专家、学者、教授谈英语学习》,在自己拜读之余,也多次推荐给其他英语学习者。

还有一件事很早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英语世界》的创始人、首任主编陈羽纶先生腿有残疾。我对其中的细节有些更深入的了解,则是因为几月前读了杨静远先生的《咸宁干校一千天》后,顺藤摸瓜买回李城外编撰的《向阳情结:文化名人与咸宁》和《向阳湖文化人采风》,读了其中陈先生在下放干校前后的经历,以及他在1995年为向阳湖文化村题字:“回忆在咸宁向阳湖干校纹帐中油灯下窃读英语文学名著引发1981年创办《英语世界》杂志的情景,令人怀念不已。”随后,又买回一本他女儿陈卫和编的《陈羽纶与商务印书馆及<英语世界>》。该书“架构是传记式的,文章的编排以时间为序。其中三个时间概念交互发生作用,一是文章所述事实(或作者与我父亲交往)的时间先后,这是全书排序的基本原则;二是文章发表或成文的先后;三是作者的长幼……第六章,是以《英语世界》为评论焦点的文章,单独结章;第七章,将父亲用英语撰写的《致读者》、《旅美杂记》和《访谈录》作了集中编排”。第八章是陈卫和编写的《陈羽纶年谱长编(初稿)》,最后还附录了陈先生的简历、原名和笔名、译著编校的英语图书和词典一览,以及《英语世界》(1981-2004)刊名题字、标识、刊期、开本、广告语等变化一览。正是这本书,最终促使我下定决心,要在这些年已陆续买回不少期《英语世界》的基础上,索性集齐这份杂志。

陈羽纶先生因在西南联大读书时担任过美军翻译,而在文革时落难,被打成美帝特务,以致左腿生了肿瘤也无法得到及时救治,等到病情恶化只得高位截肢。不久,他又拖着伤残之躯,被下放湖北咸宁的文化部五七干校劳动,并在那产生了创办 《英语世界》杂志的灵感。文革结束,改革开放的热潮汹涌,对外往来和对外政治经济活动日益频繁,迫切需要加强英语学习。于是,他在1981年向自己供职的商务印书馆提议,要不失时机创办一种半普及半提高的英语刊物,来迎接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高潮。商务领导很快就批准和支持了他的建议,并请他担任主编。他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将编辑部设在自己位于北京东单顶银胡同的家中,也没有多向社里要编制和资源,而是充分调动自己在英语界的人脉,很快就将工作开展了起来。


陈羽纶先生的办刊理念为《英语世界》奠定了基调,此后“它始终不以盈利为目的,始终坚持质量第一,把服务读者作为终极目标,把提升国民素质和文化当作己任而不断进取”。北大陈意青教授将《英语世界》誉为文人办刊物仅存之硕果,认为它很好地承继了“五·四”以来的新刊物传统,有相当独立的经办理念、方向和自由。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英语世界》的销量,从1981年创刊初期的几千册,很快就上升到了每期五六万册,最高时每期达到了三十多万册。《英语世界》除向国内和港澳台地区发行外,同时也向国外东南亚、英美等十几个国家发行,并受到国内外读者的青睐。有多位外国朋友撰文表示,《英语世界》对他们学习汉语帮助也非常大,甚至比在学校上课的效果还要好。《英语世界》的不断进取,既体现在1995年从双月刊改成月刊方面,也体现在这些年里陆续推出的各种创举上:邀请中外英语专家举行系列英语讲座,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合作按时播放选文,精选有关栏目内容出版《英语世界》丛书,邀请专家为读者解疑释惑,在1997年时还推出了100期精华多媒体光盘,近年又充分利用通信网络技术,与时俱进地开通了微信公众号与网站平台……


我能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通过孔网基本配齐全套《英语世界》,当然得益于它巨大的发行量,这不仅使得货源相对充足,而且价格也很便宜。更便利的是,《英语世界》还提供合订本。我统计了一下,在这一个半月里,我为《英语世界》总共下过28个订单,花了1600元。在此过程中,烦恼自然没少经历,比如:买回合订本后,原来买的单行本可能多出一两本;卖家可能一次性打包卖几十本,但其中有一部分是我已有的了,但卖家不肯拆售;还有卖家按本算运费,我曾为不到两公斤的《英语世界》支付过六十多元运费(从广州到杭州);有卖家书名和图片对不上,我按书名搜索下单,收到货后却被告知,他们是以所拍的图片为准的;还有书品相不好,甚至有中间被撕去数页的情况。最出乎我意料的是,《英语世界》本身是32开或大32开本,合订本大多也是这样装订在一起的,但有两年也出过16开的合订本。我买到的2006下半年和2007年下半年的合订本就是16开的。将它们跟32开的其他本子放一起,感觉真别扭,像盗版的,特别是封面上那个刊名题字也变成了方正的印刷体。没办法,只好重新下单,再买回个32开本替换。

我在基本收齐2013年之前的所有本子后,曾在出版史研究群中,说了一下我在干的这件傻事,没想到好几位老师都对此表示了鼓励和赞赏。尤其没想到的是,商务印书馆百年文化研究中心的张稷老师第二天给我留言说:“近年的差哪些期?我或可帮点忙。”我连忙道谢,并在加了她的微信后表示:近年的缺得还有点多,我自己先配一下,配不到的再麻烦您。张老师让我不要客气,说要不先让她试着找同事要要近两年的。我连忙表示:她对我这个书痴如此热心,真让我受宠若惊,感动不已!没过多久,她就留言说,她同事效率奇高,已经将杂志送到她办公室,让我给她一个地址和电话。我给过信息后,请她代我向她同事致谢,并问总共多少钱。她一直没有回我,只是在傍晚时告诉我:已寄出2019到2021年上半年共四本合订本。我不禁在群里感叹:我这是不是有点像愚公移山而得神助?这个快递第二天就收到了,张老师竟然还为它保了价!

后来在我的再三催问下,张老师才说:“当然不用付费,不客气。要钱就变成强买强卖了。”可无功受禄,我心实难安。于是,其他缺的期号我都是到孔网配的。张老师说:难得遇见有人收藏《英语世界》,应该鼓励。我解释说:一则我有这份情结,二则想就此做点小研究,而且这杂志随便打开一篇就开卷有益。张老师也说,这份杂志还是办得不错的,但杂志现在不好办,她会向他们转达我的鼓励的。我理解,如今在网络大潮的持续冲击下,在读书氛围寡淡大背景的拖累下,在疫情持续、经济下行的巨大压力下,尤其是在中美关系紧张、国内民族主义抬头和“双减”政策实施的严峻形势下,《英语世界》想再创辉煌是不容易的。但为了稍微回报一下张老师的深情厚谊,我也向她建议了《英语世界》可供挖掘的三个方面:1、《英语世界》这40年积累了上千万字的优质英汉对照材料(而且还在继续增长),实际上是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适当加工后或许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百度翻译和谷歌翻译在很多时候,是利用了网上已有的译文例句,其中有些是可靠的,有些就很不靠谱。而《英语世界》的对照译文,是质量相当有保障的,以此进行大数据检索处理,有助于提高机器翻译质量,对翻译人员参考价值也很大。2、《英语世界》的活跃作者群体,是一大批优秀的英语高手和翻译人才。若能组织起来,可发挥的作用难以估量。比如,对现在问题多多的引进翻译图书,就可以有所作为,诸如形成专家组,为译者提供咨询审阅校对勘误等服务。3、对以前累积的大量中英对照文章,可进行多媒体加工和提供在线服务,让它们老树发新芽,以全新的形式超越时空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些想法自然都很不成熟,只是简单粗糙的思路,还需要在可行性方面进行大量论证,在实际操作方面进行大量的保障,但张老师对此颇为重视,表示改天将向我详细讨教。


在我心目中,《英语世界》几乎可与早它两年创刊的《读书》杂志相媲美,它可读可赏可琢磨,如宝库,耐探究,常读常新,值得收集和研究!但愿它能得到更多书友的支持,助它在陈羽纶先生开创的道路上再创辉煌。也希望我能用这份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资料,作出一些像样点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