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在陕北插队时他献出自己心爱的手表,为老队长一家解忧
退休教师陆春雨老师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他曾在陕北延安地区插队落户生活了八年多,直至恢复高考,他才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陕北农村。说起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生活经历,陆老师说当年为了替恩重如山的老队长分担忧愁,他毫不吝啬地奉献出了自己那块心爱的手表。
虽然时隔五十多年了,可陆春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阴历的腊月初八,也就是1969年的1月25日,天气格外寒冷,陆春雨在他父母的陪同下,来到北京车站,他要和同学们一起去陕北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月台上人头攒动,陆春雨的父母还有前来送行的亲友围着陆春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外要好好吃饭,注意安全,自己照顾好自己,陆春雨的父亲还把他新买的那块手表送给了陆春雨。
汽笛一声肠已断,带着对亲人的不舍,带着对京城的留恋,带着亲人们的祝福,陆春雨乘坐北京开往陕西方向的知青专列离开了北京。看着车窗外追着列车奔跑的父母,从不流泪的陆春雨泪如雨下,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和亲人别离的痛苦滋味,他也是第一次这样伤心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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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下午,陆春雨和他的十几名初中同学还有其他学校的同学一起来到了陕北延安地区的李家峁大队,陆春雨他们六名男知青和五名女知青被分派在李家峁三队插队落户,六名男知青临时借住在三队队长李福顺家,他们和李队长家的三小子李满川同住一孔土窑,同睡一铺土炕。
其实,李队长家就一个男娃,老大和老二都是女娃,李队长三十六岁那年才生了个男娃,小名叫三小子,大号李满川。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李队长家三个都是男娃呢。
陆春雨他们到李家峁大队插队时,李满川刚十七岁,他的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李满川的长相还行,就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见到人总爱低着头走。因为这,李队长两口子没少批评教育他,可他这个内向的性格就是改不过来。老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句话算是在李满川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家峁大队地处延安北部,那里的耕地基本都是山坡地,土地贫瘠再加上干旱少雨,广种薄收,乡亲们的劳动强度很大,生活却很苦,一日三餐都是问题。陆春雨他们住到李队长家后,李队长的婆姨暂时为知青们烧炕做饭,因为当时正是农闲,李队长的婆姨也是义工,队里不给记工分。小队会计和记工员都觉得应该为李队长的婆姨记工分,李队长说啥也不让,他说旁人都在家闲着不挣工分,单给自己的婆姨记工分,怕社员们有意见。
一日三餐就是玉米面团子(像窝头一样,底部没有窝)和玉米面糊糊,半碗咸菜再加上一点辣酱,隔一天能吃一顿炖菜,菜里都看不见油花。天天这样的生活,知青们都觉得伙食太差了,都后悔不该来陕北插队落户,要是去北大荒或新疆,生活条件兴许会好一些。
那天下午三点钟左右,陆春雨去李队长居住的土窑里找李队长,想说一下改善伙食的事情,来到窑里,只见李队长一家人在吃饭,他们竟然吃的是菜团子和糠团子,别说炒菜了,炕桌上连咸菜碗都没看到。陆春雨笑着问李队长:“队长,你家这是吃的午饭还是晚饭?为啥要吃菜团子啊?”
李队长把捧在手里的一点菜团子塞进嘴里,喝了一口玉米糊糊,苦笑着说:“,哦(我)家吃的是午饭也是晚饭,一天两顿饭。咱这的条件不好,粮食不够吃,冬季农闲家家都要吃糠咽菜,这样才能省下粮食留到春耕春播农忙的时候吃。春耕春播劳动苦重,不吃真粮食(纯粮食)就木(没)有力气劳动。”
听了李队长的话,陆春雨拿起炕桌上的一小块糠团子,掰一点放进嘴里,又硬又糙,真的是难以下咽。陆春雨没再吱声,他拿着那块糠团子来到了知青们居住的土窑里,分给大家品尝,并把老队长说的话学给大家听,从那以后,谁也没再嫌过伙食差。有时李队长的婆姨为知青们端来半碗咸菜或辣酱,知青们都很感激,都省着吃,因为他们知道,那半碗咸菜是老队长一家人省给他们吃的。
1971年秋后,上级为知青们下拨了建房款和安家费,队里在牛棚东边为知青们修建了三孔阔气的石窑,搭建了宽敞的土炕,修建了灶台,买来了大铁锅和一应生活用品,知青们就要搬到新窑里去住了。
搬家的前一天,李队长到山后刘家屹坮大队割来了二斤羊肉,拿出家里不多的白面,为陆春雨他们包了饺子。那天,李队长还破例打了一斤烧酒,让陆春雨他们都喝了两盅烧酒。知青们要去住新窑了,李队长两口子和李满川都有点舍不得知青们走,毕竟一个院子里生活了两年多,大家都有感情了。
搬家那天,李队长的婆姨煮了十二个鸡蛋,每个知青两个。看知青们搬着行李走出了院子,李队长的婆姨哽咽着说:“娃娃们,你们要来串门呀。”看着泪眼汪汪的李大妈(李队长的婆姨),知青们心里有温暖也有感动。在李大妈心里,知青们就像她的娃娃一样。知青们从她家搬走,好像不是去新家,就像是要离开李家峁了,李大妈心里很难受。
队里成立了知青点,陆春雨被推荐为知青点的小组长,男女知青都不用在老乡家里借住了,他们吃住都在知青点,生活条件是得到了改善,可他们心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就像刚从北京来到陕北的那种感觉,就像孩子刚离开了父母一样。
1973年,陕北发生了多年不遇的旱情,那年的夏粮和秋粮都大幅度减产,有好多山坡地基本上绝收。秋收结束后,知青们的口粮也要断顿了,公社知青办下达了让知青返城探亲的通知,通知要求每个知青点留下两名知青值守(看家),其他知青都可以返城探亲,第二年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之前返回,不要耽误了来年的春耕春播生产。美其名曰返城探亲,实际上就是让知青们回城去躲避粮荒。当时国家虽然也发放了救济粮,可一个人十几斤的毛粮(原粮),就算一天吃一顿饭,也不够一个月的口粮啊。
那次返城探亲大家都不想留在李家峁,因为大家都怕挨饿,都怕吃糠(糠和麦麸子掺一起蒸熟了吃)。没办法,李队长给出了个主意,抓纸蛋(抓阄)定去留。结果一名叫张明程的男知青和一名女知青抓到了“留”字,那名女知青当即就哭了,她不想留下来值守,她想回京探亲。最后,陆春雨发扬了风格,他留了下来,让那名女知青回京探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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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阴历的二月初,知青点就剩下了很少一部分玉米面和一些麦麸子(在公社粮站领回的救济粮)还有老乡送来的米糠。为了省下那一点玉米面等知青们回来吃,陆春雨和张明程商量了一下,他俩决定吃糠(少量玉米面、麦麸子、米糠三合一)。
吃糠的第三天,陆春雨和张明程肚子胀得难受,就是排不下大便。看陆春雨蹲在茅房里哭了起来,张明程慌慌张张叫来了老队长。老队长知道他俩吃糠了,就把他俩送到了公社卫生院,医生为他俩灌了肠,他俩才顺利排便。那次去医院,医疗费是老队长掏的,他俩都没带钱。陆春雨说,那次真的差点憋死,有了那次痛苦经历,他说宁肯饿死,也不会再吃糠了。
从公社回来,李队长回家背来了二十多斤玉米面和一捆干萝卜缨子(晒干的胡萝卜缨子和水萝卜缨子),李队长说吃萝卜缨子要比吃糠好一些,虽然不好吃,但不用害怕去茅房。
看着老队长背来的玉米面,陆春雨问老队长:“大伯,你把玉米面给我们送来,你家吃啥?”“哦(我)家还有,哦(我)够吃。”李队长笑着说。事后才知道,老队长家就剩下那些玉米面了,李队长背着玉米面送给他俩(陆春雨和张明程)时,李大妈(李队长的婆姨)含泪挖了一碗玉米面放在了炕上,她说留着好喝顿糊糊。
春耕春播生产开始的前两天,返城探亲的知青们都准时回到了李家峁大队,知青们都在北京带来了玉米面和少量白面(麦子面),大家也给陆春雨和张明程捎来了玉米面和一些饼干糕点。当时北京城里的生活条件也不好,每人每月的口粮也没多少剩余,再加上知青们回到北京待了那么久,知青们从北京带回的口粮,都是亲友给凑的。老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宁肯自己饿肚子,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知青们都回来了,陆春雨把大家带回来的面粉归拢在一起,经大家一致同意,让张明程给老队长家送去了三十斤玉米面和五斤白面,还有一些糕点。老队长只留下了白面和糕点,把玉米面又给知青们送了回来,他说他们陕北农民能吃糠,北京娃娃的肠胃娇气,不适合吃糠。就这样,知青们和老队长一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经过了几年的磨练,知青们慢慢习惯了陕北艰苦的生活习惯,也慢慢适应了劳动的苦累,陕北的生活虽苦,可陕北乡亲们的淳朴善良和热情,让知青们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温暖和快乐。知青们常说,永远也不会忘记老队长一家和乡亲们的关爱和帮助的,陕北的乡亲都是他们的亲人。
李满川二十二岁那年秋后,村里的媒人又领着他去相亲,结果又无功而返。看看旁人家的娃娃这个年龄早都结婚娶了婆姨,自己家的娃娃还没看下对象,老队长两口子都愁得要命,老队长的头发眼看着就白了。知青们也都知道老队长为啥事愁肠,大家也都想替老队长分担忧愁,可大家有劲使不上啊,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第二年的初夏,村里的媒婆又给李满川介绍了一个对象,已经定好了相亲的日子。陆春雨他们知道后,大家都来到了老队长家为李满川出谋划策,告诉他怎样回答人家的问话。张明程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回得好好打扮打扮李满川。
相亲那天,张明程一早就把他那件舍不得穿的草绿色军用上衣拿给李满川穿上,陆春雨摘下自己的手表戴在了李满川的手腕上。去相亲时,陆春雨专门让长相不佳的张明程陪同,这样就显得李满川好看了很多。
相亲结束的时候,张明程故意问李满川:“哥,你看一下几点了,我的手表忘带了。”李满川不自然地撸起袖子看了一下手表,红着脸说:“快十一点了。”
在陆春雨和张明程的包装下,李满川顺利通过了相亲,那个漂亮的女子看中了李满川,人家还催着订亲哩。
1975年秋后,李满川结婚了,结婚的前一天,陆春雨把自己那块心爱的手表作为贺礼送给了李满川。李队长两口子说啥也不肯收,李队长的婆姨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不敢收哩,哦(我)们农民这辈子也没敢想过要戴手表呀。”不管老队长两口子怎样推脱,陆春雨硬是把手表送给了李满川。张明程也把那件军用上衣送给了李满川,他笑着说:“你相亲时穿着军装戴着手表,拜堂的时候手表没了,军装也不见了,这不就露馅了吗,人家新娘子能高兴吗?”
就这样,陆春雨奉献出了自己心爱的手表,张明程献出了自己心爱的绿军装,他俩替老队长一家分担了忧愁,解决了李满川的婚姻难题。结婚后,李满川和他婆姨生活得很幸福,老队长两口子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1976年秋天,张明程被推荐上了大学,他赶上了推荐上大学的末班车。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陆春雨也考上了大学,离开了他插队生活了八年多的李家峁大队。离开那天,老队长一家人把陆春雨送到村口,李满川的婆姨抱着娃娃来到陆春雨面前说:“娃娃,快叫干大(干爸)。”刚满一岁的娃娃真的叫了一声大(爸)。
回到北京,陆春雨他爸问手表的去向,陆春雨撒谎说丢了,给他爸心疼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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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陆春雨和张明程还和李满川一家保持着密切联系,李满川四十多岁的儿子还管陆春雨叫干爸,陆春雨和张明程年年都能收到陕北寄来的土特产。时隔这么多年,每当说起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陆春雨都很激动,他说知青经历是他人生的宝贵财富,他吃苦耐劳的习惯就是在陕北养成的,是陕北乡亲教会了他做人,教会了他知恩图报。陆春雨还说,他永远都会记住老队长的言传身教,永远做一个善良的人。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