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款款,微风吹拂,碧绿的麦苗织成的毯子,泛着银波、镀上金色。
月亮和小雨回到家里,正是家家起炊烟的时候,他们的父亲见孩子这么迟了还不回来,不得已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母亲则在门口翘首等待着她们。
一见到孩子归来,期待的神情立刻变成了欲言又止的责备,过一会儿还是没忍得住“怎么才回来?我腿脚不方便,你爸爸不会做饭……”
其实做饭也没什么难的,再说乡下的饭菜很简单,姐妹二人一个灶上,一个灶下,不出20分钟,一菜一粥很快上桌。
为借天色,他们把桌子抬到离门口近一些的地方,真的是“入乡随俗”。
家家户户都趁着天还亮着吃晚饭,这样可以省一点儿灯油。他们也学会了利用天光。
月亮,跟妈妈特别亲近,不像小雨那样总是有口而无言。
餐桌上月亮说了,“妈,今天我们听说了,土鳖子能帮助你的腿伤恢复。人家现身说法,喝土鳖子泡的酒,没去医院也治好了腿。”
高老师将信不信的,“有这么神奇?”“你的腿已经打了钉子,土鳖子说不定能帮助更快的恢复呢!”老王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桌上四个人,只有小雨没有说话,或许是小时候语迟带来的习惯,在她心里就是觉得不说话才是常态。
“可也不知道怎么能弄到足够的土鳖子呢?”“……” 除小雨以外的三个人在讨论着。
正说着话,与小雨家同在一块宅基地上的左邻右舍中的“右舍”方会计跨进了门槛“天还早,来你们家蹲闲。”
小雨起身,为他端来家里唯一的一张长凳子。那是小雨家下乡以后添置的第一个家具,很粗糙的原木榫卯打制的长凳。有一头钉着一块刀片,刀片与木头之间留着空隙,是刨红薯干的专用工具。
方会计一如往常。戴着一顶泛白的蓝帽子,帽檐推的很高,制造出很多皱褶堆在头上。眼睛眯成细缝,笑着的嘴巴露出不少牙齿。
说着蹲闲,他真正的就蹲在了凳子上。稳当自如。
进门前他就听到了一耳朵,关于土鳖。“高大姐治腿伤,需要吃土鳖子?”
到底是生产队里摇笔杆子的人物,只需半句话也能听明白人家在谈论什么事。
热情的女主人高老师立即接茬儿“是啊,小孩听说那东西治骨伤很灵的!”
刚点上的煤油灯的火苗,在灯罩子里微微摇曳。方会计的眼睛里映出了两个油灯,他笑着“这个东西好找,家家有,你在门口也会有的。”
小雨在印象里搜索起来:天天烧草做饭,脚下身边有那黑黑的玩意儿,怎么没发现?明天早上就去找找。
方会计又如此这般的讲述了土鳖子治伤的神奇果效,还说有空让家里孩子帮助抓一些送过来。
说完了,他话锋一转:“你家的猫呢?”月亮答道:“在床边睡觉呢。”坑啦!你家猫去我家偷吃豆腐,还有准备去集上卖的虾干子。撵走了又来,我想你们是不是没喂猫呀?”
听得出来他很生气,而乡间的敦厚,又让他尽量选择了合适表达的方式。可谓“绵里藏针”吧?
高老师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即使棉花包着的针,也能让她感觉到芒刺的力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定多喂些猫食。有什么损失,我们赔给你!”
会计的脸,依然被灯光和笑容照亮着,“赔就不用了,管好就行了。”
会计的字写的蛮好的,所以说话也条理清楚,门前的自留地也耕耘的特别平整细致,只是倒霉的生姜最近才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被铲除了。
那天大队民兵营长,披着四个插口袋的中山装,带着几个人分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其实, 种生姜挺麻烦的,还需要用半边秸秆帘子插在土里,遮挡过热的阳光。多少个工前饭后,小雨都看见方会计蹲在园子里侍弄那几排生姜。
因为生姜属于经济作物,必须铲除。
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这么穷的地方,发展一点儿经济有什么不好?
生姜已经不复存在,而叹息和无奈却那么清晰的存在着。这几天他们夫妻二人脸上有些阴沉。
今晚,他虽然没有谈及生姜的厄运,却在说着小猫的时候目光有些失神,笑容有些空洞。
夜色黑透的时候,方会计蹲够了才起身回家。
小雨和月亮商量好,一早一晚各负其责。一定喂饱了猫,别让它想着去人家偷东西吃。其实往常也喂的,但今后一定要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