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高粱,童年的记忆——栅子、甜杆、平屉、把寸、咯噔皮子


老家的栅子(栏)

栅子(也叫寨子)的编法

秫秸垛

高粱甜杆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童年礼物

高粱叶子上的白霜有止血效果

高粱秫秸垛里别有天地

您知道什么是“咯噔皮子”吗?

……

今晨去城北遛狗,麦苗正在返青,旁边地里是齐整整仍未翻出来的玉米茬子,不远处散落着几个玉米秸秆垛。这种场景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再熟悉不过,不同的是,记忆里的茬子是高粱茬子,秫秸是高粱秫秸。现在想来,红高粱,曾承载了我们太多的童年记忆……

大概上世纪70年代,我们老家因为离海较近,村边小河又直通大海,少有淡水,所以地里土壤碱性大,大宗农作物主要种植高粱、玉米、谷子和一些豆类。高粱又是其中种植最广泛且品种最多的。每年夏秋季节,放学后的一段时光,我们几乎都是在高粱地里度过的。因为家里养有母猪,指望它下崽赚钱,所以,兄长和我放学后要到周边地里拾野菜,钻高粱地就成了必选项了。

钻到地里,时间久了,常坐在田垄上,割下一根叶脉中间饱含水分的高粱,所谓的甜杆。这种杂交高粱地里的甜杆嚼起来口感要好过多穗等品种,水分大,糖分适中,爽口,解渴。那种多穗的秸秆,嚼起来虽然很甜,但是水分少,嚼完后满嘴碎末儿。割菜时偶尔用镰刀割破手,最简单的处理方式是,直接从地里抓一把泥土糊到上面,再有就是高粱叶子上的白霜,刮下来涂到伤口处,流血即止。

高粱浑身是宝,穗子打成高粱米,磨成高粱面,是那个年代我们的主要口粮之一。清晰地记得,我们早晨的大铁锅里,常常是半锅米红色的稀稀的高粱米粥,围着锅沿是一圈淡紫色的高粱米饼子,然后从屋外酱缸里掏半碗酱,捞出一个酱瓜子;偶尔也改善一下伙食,高粱米饼子会换成玉米面饼子,咸菜会多一碟腌芹菜,更好一点的会用酱熬几条从东河里钓上来的油光鱼——但那半锅的高粱米粥,似是跟定了你似的,是上世纪70年代农村过堂屋里永远的主题。

而高粱秸秆在我们的眼里,价值甚至要大过穗子,是因为它的用途更广。

高粱秸秆团结起来有力量,比如每家每户院前的那一座秫秸垛,是我们少时捉迷藏的战场、思想发呆时的打坐之地,逃离人群的藏身之所。更大的妙处在于,在秫秸垛里的时光,可依可靠可躺,随时可以抽出一根秫秸来把玩,它的皮上的经秋的白霜,掰开来嚼在嘴里的烂苹果的味道,如岁月的反刍,而我们就在这样的蹉跎中,不断成长。

高粱秫秸可以用来围栅栏,我们老家叫做寨子的。那时家贫,三间平房,除了椽子凛子用的是次等木材外,少有木料可用,房山是用高粱秸秆、芦苇和泥、外面糊一层硬纸壳凑合。而院周围墙,多是用高粱秸秆作成。先是划好院墙范围,然后用铁锹沿着标线,挖出半米深的一道沟,再把去了叶子的高粱秫秸一捆捆地放到沟里,左右前后压紧。最后再在成排的秫秸墙腰部,用粘高粱做的“要儿”固定好。有要好的人家,甚至去了秸秆的皮,再用火燎一下,X形编花,看上去要更精致和美观一些。

那时农村人家还有一个标配,就是栅栏外一侧不远处的茅房,我们老家叫做茅厮窖,也多是参考栅栏,围成一个正方形的独立空间。这种茅房用不到手纸,直接随手抽出一节秫秸,掰开来,用这种“咯噔皮子”直接去刮,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除了批量的来用,单节的高粱也有很多用途。在地里累了的时候,可以用来消遣,编一把手枪;高粱杆晾干后,可以用箭杆作成平屉,入得了厨房,在这种平屉上蒸出来的大馅饺子,带着泥土的芬芳;一种粘高粱的穗子脱粒后,用来制作笤帚,是厨房清扫的好工具;它的皮和瓤相结合,能够编制出各类的象形手工艺品,比如小车、小虫、千层塔……它甚至能够激发人类的创新意识,创造出一种专门的收割工具——“把寸”。

所以,我想说,在京东沿海地区,没有高粱陪伴过的童年,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