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卖玉米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晨响起,惊醒了睡在朦朦胧胧中的我。
睁眼,房内漆黑,房外微亮,也不知是微弱的灯光还是晨曦。
手机那头的声音平淡而缓慢:“军伢,我到武穴了!”
哦,是五爷!是勤劳、朴实、憨厚而又要强的五爷!惊喜的同时,我又满腹狐疑,五爷怎么会到武穴呢?他不是去了西安打工吗?
是的,五爷四月的确去了西安。这两年,家里几亩土地已经不能够支撑家庭日益增长的开支,权宜之计,五爷不顾年过花甲和家人劝阻,毅然决定外出打工挣钱。他说,他身子骨还硬朗,要趁还有一把力气拼一拼,再过几年,真会做不动的。
就这样,五爷和诸多没有文化没有技能的民工一样,在那个古老而繁华的大都市,开启了最辛苦、最廉价的民工生活,追求着最简单最朴素的梦。
五爷说,家里一亩地的玉米已经熟了,不回来收摘,玉米烂在地里可惜。昨天已经摘了一车玉米,今早趁早赶来武穴卖,但从没上街卖过东西,不知怎么卖,想让我带他

到农贸市场去,一次批给别人。
哦,原来如此!我赶紧让他等着,立即起床……
在学校门口,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我模糊认出了五爷,他是骑电动三轮来的,车上载满袋装的玉米,一袋袋整齐地码着,如一座小山。专是掰这些玉米,就要花费一整天的工夫!
我把五爷带到了农贸市场,在长龙般的自销农商队列中找到一个空位,然后把车摆正,静候买主。在众多自销农商中,五爷显然是最显眼的。他既不会跟过往的采购商套近乎,也不会像其他商户那样大声吆喝,更不善于自吹自擂用花哨的语言将自己的玉米包装一番加以推销,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用善良的表情和希望的眼光在人流里守候。
其间,偶有买主上前咨询,面对顾客,他只是腼腆地用小得可怜的声音说,这玉米种好,个大,饱实,味甜,好吃……但他朴实的话没有打动别人。
五爷很不好意思地说:做生意这事,他真的外行,也不知道这一车玉米有没有人要。
我只好安慰他:“没事,有人要的,咱慢慢等等。”

五爷信了。一直以来,读了几年书的我便是五爷的希望,是他的骄傲,每每和村民聊天提及我时,他便立即精神起来,提高嗓门说“我侄子在城里教书!”所以,他一直对他的侄子深信不疑。
五爷说:“要是卖不掉,那真可惜。今年光买种子就花了快两百块。”我知道,他是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精心地呵护和培养那一分地玉米的。开春播种,待出苗后,又要一棵棵移栽,此后还要进行田间管理,施肥,打药,除草,每个程序都费力,都耗功夫。好不容易收获了,既欣喜,又忧愁……农民对待庄稼的感情,是他人难以理解的!
太阳升起来了,秋老虎的威力尚存。在我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五爷一车玉米终于卖出去了,是按每斤六角五被一位超市批发商买去的。五爷松了口气,但脸色又有点凝重。
五爷开着空空的三轮车走了,迎着初秋东升的太阳,回到我的家乡,那里有凝聚他无限希望的几亩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