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读花

秋渐深，棉田在绽放，一层一层地绽放。

初秋时节，棉花开花，进入盛花期。棉花的花，也好看。初开，为乳白色，花心是嫩黄色的花蕊。花开的过程中，渐变为红色，或者黄色；红，是一种薄薄的红，如女子胭脂轻匀；黄，是一种明淡的黄，似金粉浅敷。

花片，大而薄；大，片片如扇，秋风扇底出；薄，似女人薄薄的唇，薄出一种柔软的质感。花朵从叶腋间长出，花梗并不长，所以，棉花之花常常掩映于枝叶间。只有极少的花朵，会轻佻地绽放在一株棉花的顶端。棉花之花，欲遮还羞，是娇憨待嫁的村姑；风吹枝摇，花朵闪烁其间，又仿佛一群顽皮的孩子，躲躲闪闪，偷窥人间。

棉花，棵大、枝繁，花朵也多。所以，一块棉田，棉花盛开的时候，是很有一种气势的，给人一种浩荡之感。站立高处，放眼一块棉田，黑绿莹目的同时，你会被闪烁枝叶间的花朵震撼，白的、黄的、红的，满田地都在闪烁，都在耀目，都在流淌，感觉就似一天星斗，降落地面，在一块田地里凝聚、璀璨。真美，是一种大美，是一种动感之美。

花片凋谢，花蕊褪去，花朵上就长出一只只棉铃，俗称“棉桃”。我喜欢“棉桃”的俗称，形象极了，活脱脱的一枚绿色的“桃子”。

秋风，一阵阵吹拂；棉桃，一天天长大。长大到一定程度，棉桃就变为红褐色，并且在其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终于，到达某一天，棉桃上的裂纹，彻底破裂开，一只棉桃一分五瓣，或者四瓣，每一瓣中都吐出一朵软软白白的棉絮。

初绽的棉絮，白色的底蕴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黄润，仿佛，漫不经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棉桃瓣中吐出的棉絮，一天天膨胀、长大，抵达成熟的顶峰时，终于，一变为纯白。远望，你已看不出棉桃的一瓣一瓣，整只棉桃，完全是一朵雪白、柔软的棉絮团了。

棉絮团，真白，一株棉花，就是一树的白。一块棉田，就是一天地的白。朵朵如云，也只能这样形容了，是天上飘落的白云。这是一块棉田，开出的最美的花，也是这个季节开出的最美的丰收之花。它软绵、柔情，它洁白、纯净，它莹莹灼目，散溢圣洁的光辉。

尤其到了秋末，棉花的叶片凋落殆尽，一株棉花上就只剩下一只只肆意绽放的棉桃，朵朵白，棵棵白，一地的白。在高远蓝天的映衬之下，那份圣洁之美，真是灼灼然，耀人眼目，涤人肺腑。

然而，一块棉田，至美的绽放，还不在于棉花本身，而在于人，在于那些采棉人。

采棉人，大多是女性，而且大多是年轻女性。姑娘们穿花衣，围兜裙，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一朵棉花就采在了手中。棉花采在手中的那一瞬间，姑娘的手指，顿然灵性彰显，仿佛白云指上飘，那采棉人，都有了一份仙气，是仙女飘飘落人间。

左采采，右采采，演绎着一份《诗经》里描绘的淳朴风韵，动作轻灵，诗情洋溢，甚至还有一点激情飞扬。这份飞扬的激情，是对丰收喜悦的最好表达，也是一块棉田最具意义的绽放。

（本文作者为潍坊人，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