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棉槌一一于都的"三锤三匠''之一
于都曾有闻名天下的"三锤三匠",三锤是:打铁锤,补缸锤,弹棉槌; 三匠是:木匠、泥匠和篾匠。
"三锤三匠"是中国农村传统手工技艺的集中体现,作为"三锤三匠"发源地,于都县因此而获得"民间手艺之乡"的美誉。她以精湛的技艺备受世人的青睐,使于都的"三锤三匠"声名鹊起,四处传播。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前,于都县每个村基本上都有"三锤三匠",这些手艺人农忙时在家务农,农闲时挑付担子出门,走村窜户,沿途吆喝揽活,以图糊口。记得那时,我居住的段屋村桂林坑的村子里主要是弹棉师傅和篾匠较多,基本每家每户不是有弹棉师傅就是篾匠,泥匠有一人段绍清,做木匠的有两人,即段德宁、段兵长,补缸的有一人段绍遥,打铁的师傅则没有。
弹棉槌,它是弹棉师傅的工具之一。于都的弹棉师傅大部分集中在段屋、车溪、岭背三个乡镇。他们以精湛的技艺,走南闯北,漂洋过海,足迹遍及东南亚和港、澳、台。
于都的弹棉师傅也久负盛名,曾得到小平同志的高度评价。1972年,***来到于都说:"于都的弹棉师傅很有名,长征前夕,我在于都买了一床棉被1公斤半重,现在还在用呢!"而且,他又订购两床棉被,高兴地带回北京。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三锤三匠"等行业已逐步消失,但那"弹棉槌",在我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往日我的那个"弹棉槌"却时时浮现在眼前......
(2)
泥土无声,瓦窑无音,砖瓦窑的炉火曾经温暖了一段历史,火红了一些年代。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传统的青砖白瓦也渐渐失去市场,做砖瓦烧窑逐渐持续衰落,我不得不放弃做瓦这门手艺,另拜师学艺谋生。
1975年8月夏收夏种后,我跟随车头公社潮溪大队潮泥湾郭真长师傅学弹棉被(打棉胎),月工资为20元。从此,我与"弹棉槌"结下了两年情缘。
那时弹棉工具是:一张木制弹棉弓,一个木制弹棉槌,一条牵纱篾,一双撕棉铲头,一副纺纱绕纱车,一对乌桕树木磨盘(一粗一细),两把牵纱木夹,另外至少还要带上2包规格为10支纱,10斤/包的普梳棉单纱。
8月22日(农历七月十六日)那天上午,师傅肩上扛着长长的弹棉弓,我挑着工具和行李,大概有五十多斤重。我们从潮泥湾步行五十多里来到于都汽车站,先搭班车至赣州,然后坐长途班车达韶关,再乘火车抵广州,连夜登客轮至肇庆市。运气不错,第二天便扎下板,生意一直较好。我们在肇庆的高要等地弹棉被有两个多月之久。
学徒的日子,就是要吃得苦,不畏困难,尊敬师傅,虚心好学,这样才能学到真本领。那时,我不但学弹棉被的技术,另还要负责做好三餐茶饭。
那时,旧棉被翻新还没有撕棉机,我只能靠双手先除掉那旧棉被表面覆盖的棉纱,然后把旧棉被撕成大块卷为捆,捧住在布滿铁钉的撕棉铲头上,撕碎撕松,最后交给师傅用弹棉弓把它弹成一床蓬蓬松松,厚薄均匀得当,四角坚挺对齐,尺寸符合要求的一床洁白柔软的新棉被。
弹棉花时,只见师傅先用一根弯曲的小竹杆,一端用1米多的绳子吊着弹棉弓板重心位置,另一端用长毛巾(或长布条)捆绑在后背腰上。师傅左手扶弹棉弓,右手持弹棉槌,然后用弹棉槌频频有节奏地敲击弓上的弦(牛筋绳)。靠弦震动来沾取棉花,拉动纤维。当亏弦深入棉花,声音低沉,响声短促,"嘣"。当弓弦脱离棉花,声音高亢,余音较长,"嘭------",随着弹棉槌奏起:"嘣嘣------,嘣嘣-----,嘭------,嘣嘣嘭------,嘣嘣嘭------,嘣嘣嘭嘭------,嘣嘭嘭------"的音乐,连奏的音乐,听看很有韵味。随着弓弦和木棉槌演奏的一声声乐曲,棉花伴随着如天籁般的自然之音起舞飞扬,一片片花飞絮舞,使板上棉花渐超疏松,把原先杂乱的那堆棉花,变成一床整整齐齐的被褥,仿佛师傅在变魔术,演戏法。
接着师傅和我把弹松好一面的棉絮,用牵纱篾、牵纱夹拉动棉纱,纵、横、斜布成网状,以固棉絮。棉纱覆盖好后,再分别用粗、细磨盘压磨,使之平贴,坚实牢固,使棉纱与棉絮紧紧粘在一起。接下来,再把另一面棉絮翻过来弹松,与先前一样,牵纱、磨纱,最后缝好四个被角,这样一床新棉被就弹好了。
弹棉花所用的棉纱一般都用白色,但用作嫁妆的棉被,必须用红绿两色纱,并摆上彩色棉花,如画似花,或铺写"龙凤呈祥",或铺写"囍"字等等。若老人祝寿,铺写"寿"或"福",写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等等。这些为的是图个吉祥,以示喜庆,幸福健康。
一床旧棉被翻新,从撕、弹、拼到拉线,磨实磨平,看似简单,且挺费时间,一天忙碌下来,最多也只能弹好两床被。有时为滿足顾客需求,一天要弹三床棉被需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那时加工费每床棉被在5元至7元,好在有时要翻新的棉被不够重量,需添些新棉花能从中赚点额外的钱。
(3)
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在广东弹棉被,生意会碰上断链,有时我在铺板留守,师傅走家窜户去揽生意,有时我也会去揽生意。
记得有次我在家守铺板,师傅出去连续找了四天,生意还是毫无着落。看着师傅愁眉苦脸,没精打彩的样子,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对师傅说:"师傅,您在家休息吧,我出去找找,看能否揽到生意。"
"我走了几天都没揽到生意,实在很累了,也好在家休息一下,你去找找吧!"师傅笑了笑,显出轻篾的样子看着我说。
我二话没说启程了。我不但沿途村庄街道叫喊:"打------棉胎哦------" 另外,我还在商店买了许多张大红纸写《海报》,张贴于邻近村庄、街道、码头、车站:
"特大好消息,江西老区技术过硬的三代相传郭氏师傅前来贵地打棉胎,新花新弹,旧棉翻新,价格优惠,保证质量,诚实守信,当场验收,不符尔愿,加倍赔偿。欢迎前来咨询。
联系地址:某某村庄(街道)"
结果,我不但揽回了生意,并且在《海报》的作用下,那段时间来访人群接连不断,生意应接不暇,师傅乐开了怀。
(4)
这年冬天,我们从肇庆辗转到中山、小榄、黄圃、番禺、南沙、万倾沙等地,历尽千辛万苦,最后于该年农历十二月中旬顺利返回家乡。
打棉胎匠人工作极为辛苦,过着居无所定、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漂泊生活。师傅们一天到晚弯着腰工作,脊椎常常直不起来,累的腰酸背痛。而且灰尘、棉尘又多,空气污染严重,直接威胁着人的身体健康。那时我们一般露天作业,或随便找个墙脚搭个棚子作业,碰到好的环境是在房东厅堂、宗族祠堂或生产队工具房、礼堂的舞台上作业。一但生意中断,我们还要挑着工具和行李,象乞丐一样,沿路村庄或街道叫喊,揽取生意。
这次闯粤学徒,虽然艰辛,却使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大开了眼界,锻练了胆量,培养了毅力,学到了技艺,更懂得了如何为人处事。
我第一次乘火车,非常高兴。那时,"老绿皮车",是中国铁路客车的标准涂装,并配上两条黄色带,无集中供电空调的车底,动力是内燃机,噪声大,速度慢,坐在车上往窗户外展望,列车在飞驰,景物在移动,我的思绪也跟着流动。
我第一次在广州坐客轮,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宽广的水域,只见浩瀚的江面波光粼粼,巨大的客轮像平地高楼矗立在江面上,"呜------",客轮起航了,螺旋桨翻起层层浪花,在江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白浪波纹。迎着曙光,乘风破浪,带着我那好奇的心灵,驶向美好的远方......
七十年代广州最高建筑物白云宾馆
我第一次到广州,长这么大还从没看过这么偌大的城市,只见高楼林立,平地拔起,矗立青云,八街九陌,繁华似锦。人群比肩继踵,街道车水马龙,商店琳琅滿目,看的我眼花缭乱,美不胜收,真是一饱眼福。
(5)
1976年10月6日,以**锋、***、***等为核心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一举粉碎了"四人帮"反革命集团。
1977年7月16日,中国***第十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决定永远开除"四人帮"的党籍,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全会通过关于追认**锋任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决议。关于恢复***领导职务的决议。关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的决议。关于提前召开党的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
7月22日,***恢复工作。
8月12日至18日,中国***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大会宣告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
正当在举国上下欢庆党的十一大召开的大喜日子里,我经过两年千辛万苦的学徒生涯,掌握了打棉胎的一些基本操作和技能,终于如愿能当师傅挣钱了。我的邻居堂叔先阳邀我合伙去韶关市曲江县马坝供销社弹棉花,报酬是多劳多得,按弹好的棉被重量,每斤0.6元,在供销社食堂用膳,伙食费自理,住宿由供销社提供。堂叔于农历八月初二先去马坝供销社订合同和办一切手续,并交代我半个月后即去。
那时我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请木匠为我做了一张弹棉弓和一把弹棉槌。我在生产队开好外出证明后,经大队、公社审批同意,最后到县革命委员会副业办公室开了张去广东弹棉花的《外出副业证明》
(6)
1977年9月28日(农历八月十六日),我兴高采烈地带着弹棉工具和行李,一路顺利来到广东曲江县马坝供销社。意想不到的是,连堂叔的影子也不见,使我大失所望。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焦思苦虑,忐忑不安,不知如何好。是去找堂叔吗?哪里找?还是返家乡呢?已没路费。正在徘徊不定时,却打听到在附近不远有位打棉胎的是江西老乡。我一路问去,原来是本公社康梁人。我把不幸讲与他听,他见我如此这般,挺可怜我,热情招待茶饭,并告诉我说:"你堂叔因偷盗马坝供销社棉花出售,东窗事发后,连夜畏罪潜逃,不知去向。"
霎时,我明白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我那黯然无神的双眼望着老乡乞求地说:"你这里要不要人手了?我想留在你这里做一段时间,挣到点路费回去,请收留我好吗?"
"现在我们人手足够有余,目前生意还是淡季,我没办法收留你,你还是另想办法吧。"他婉转地推辞了我的请求。
"谢谢你了!我就去回家。现将那张弹棉弓和弹棉槌暂存你处,麻烦你如有我堂叔音讯即转告我。"那时我还天真地对堂叔抱有希望,企盼等到堂叔的好消息,再回来取工具。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我与堂叔和这位老乡无缘合伙弹棉花,于是我毫不踌躇,当机立断返家。那时,因返家路费不够,不得不向老乡借了10元车费钱。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我怀着失落的心情,垂头丧气,郁郁不乐,踏上了返家的路程。回家后一直没有堂叔的消息,这年冬天,我也没再去广东了。
祸兮福所倚。由于这年冬天去了广东又返回家里,无缘在广东弹棉花,才使我碰巧赶上了1977年恢复高考的这趟列车,而我的那张"弹棉弓"和那个"弹棉槌",却留在了广东。
正是:拜师学艺不畏难,历尽沧桑只等闲。
恢复高考人才现,一代士人转折点。
作者简介:段德山,江西于都县段屋乡段屋村桂林坑(桂新组)人,生于1954年12月,1980年1月宁都师范毕业,1990年7月江西教育学院数学系本科毕业,中学数学高级教师,历任中学教导主任、总务主任、副校长。1989年被国家教委、人事部、全国教育工会评为优秀教师,并授予全国优秀教师奖章。
(供稿:于都县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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