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第263總第6673期
作者简介
赵玉泉笔名：牧屿，初中语文教师。
一芥之善，怀纳须弥
■文/赵玉泉
芥子纳须弥。
——题记
冬旭初升，天边的云锦间掩映冷浅的霞色，娇妩含羞。悄近园内的枝槎攀附觅暖，铜黛色的树干劲挺活脱，以蓬勃生发的姿态茁壮生长。一粒芥子，瘪瘦，枯弱。破败于一场冷冽的寒雪，消融向晴后，枝头震颤，裹卷进雪泥。周遭阴寒，雪水充胀芥粒。随后，行人熙攘，那些遗落在街头路间各处的莹雪消弭而散，连同那粒微弱瘪瘦的芥子。
它未随同那些缥缈软嫩的雪粒欢腾，融进蓝天，群田和远山，融进那沧海烟波，它依旧枯弱。身体的雪水逐渐消减，轻盈，变得饱满，浑圆。阵风拂起，芥粒乘风，远隔那背静的壤土，飘滚到孩子的弹珠边。孩子笑语：“这是什么呀？”
它随同弹珠被揣进了衣兜。某日，孩子们在校园玩耍，口袋里的弹珠与芥粒一并拿出，芥粒掉落，不偏不倚滚落到了水泥地的缝隙里。课间，老校长躬身捡地上的纸屑时，无意间瞥见了泥缝中的芥粒，棕黄圆粒，老校长用瘪枯干瘦的手指捡起芥粒，捻一捻，又拂去泥渍，芥粒棕黄衣身呈现出新鲜全貌。正好校园的西北角有一隅空地，常年风沙，菜畦荒废年久失耕。老校长找了一洼相对阳光充足的地窝，将芥粒埋种进去，薄肥施盖，瓢水溉汲。老校长一生淳朴，心怀善仁，桃李八方，正如那棵苍木，夏日成蔽，冬晨梳晴，从孱弱的小树苗长成挺脱的大树，成了其他花木的依靠。
芥粒心衔一介之善，向上生长。
老校长午后闲暇之余，会到芥粒种下的地方蹲下身子察看长势，顺势清理四周蔓延的杂草，老师和孩子们也扛锄拿铲帮忙，菜畦地翻松成垄，孩子们自带的菜种也渐次埋进土壤里。芥粒种的四周也被开垦了出来，老校长埋种下了更多的芥粒，一粒，两粒，三粒……此时，天上扬下了碎乱纷繁的暖阳，也落下了更多的雨露，它和它们更加欢腾跳跃，卖力生长，即使夜深也不忘向上生长。老校长离退休约近半年的时间要等，文件未批复下来，差不多明年来春的时候，就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了。他不愿退休，大半辈子时间耗费在教书上了，依旧不觉得生厌，对于教书先生的名号，他却之不恭，以为本分。几十载春秋，老校长早已春晖四方，桃李天下，家人学生都劝他归居养息，可他放不下那些生气勃勃的孩子们，这些小脑袋灵巧乖顺，心怀善仁，就像那片他埋种下的芥粒，他祈盼着它们在来年暖春的时节，芥花灼灼。到时候他一定要在繁茂的芥花丛里和孩子们拍张相片，然后光荣退休。
芥子和其他的芥粒抵御住了寒冷的冬天，当一场西比利亚冷空气急转南下时，它们初次探窥的头尖就遭了重创。一连数日，芥子们垂头丧气，病恹恹，老校长连夜起身在土壤表层敷了一层塑膜，种子们终缓过劲来，又挺脱上长，不惧风雪，那些塑膜上凝结的水珠晶莹剔透，芥子透过水珠仰望那白团团耀眼的光日，它更用力，它更迅疾，水珠顺着头尖身躯滑落，沿着芽壁渗淌，然后沁润土壤。终于它破土而出了，紧随其后的是它们。
春影倏然，翩跹沓至。芥子长成嫩枝，枝槎旁斜横生，郁郁葱葱，匆匆间芥子花匐然盛放，蜂蝶抱蕊，碎香弥漫，整园的芥子花期不约而至。老校长走到花丛近旁，躬身亲抚，近看端详，那粒干瘪，羸弱的芥粒此时娉婷而立，灼灼耀眼。老校长潸然落泪，他欣慰欢喜，随后用手帕拭净眼泪，转身与那群伶俐，生机勃勃的孩子们拍下了教书生涯的最后一张相片，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到一点也不像快退休的人哩。
芥子花每年依旧如期盛开，随风轻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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