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熟了(文/逸)
清晨走在清河大道的行人道,几日不见,道路旁边的芝麻,要熟了。

它们在等待收割,锋利的镰刀将斩断它们的根部,然后几十棵用绳子捆扎在一起,至少三捆摆成三角架,在空地上等待阳光的曝晒。
三十年前,我是个顽皮的少年,在农村,总要和庄稼打交道。那时候,庄稼主要有麦子,豆子,玉米(洋气了,当时说包谷),高粱(秫秫),芝麻,油菜,红薯。再早一些年,还有大块的水田,种稻子。
哪一种庄稼老百姓都喜爱。吃馍,吃面条,包饺子要用麦子磨成面粉;豆子可以榨油,也可以炒焦豆子吃;玉米留一些秕的喂鸡,留一些炸包谷花,其余都卖了;高粱穗子下面一节光滑的秆,可以纳锅盖,蒸馍时叶子垫在馍下面,馍就多几分清香;红薯的吃法特别多;油菜就是榨油吃,但是炸鱼炸酥肉时这种油会起很多泡,溢到锅外边挺吓人的。我感觉最喜欢的庄稼还是芝麻。

芝麻是很娇嫩的作物,喜欢碎土,耐旱怕淹。种的时候要挥舞着手臂撒种子,然后用耙轻轻的抹一遍,种子就翻进土里了。下一场小雨,就会拱出嫩嫩的芽,再见一场细雨,叶片就像小娃子的手掌大小了。这个时候要剔苗,一大拃留一棵苗,全部都要人工干。农民都会蹲着干活,有个别人也会带个小板凳坐着干。我印象中我也有跪着干活的时候,膝盖上全是黄土,又担心裤子磨破,还要缝补丁。
把苗剔匀之后,苗迎风招展,用手抚摸叶片,有油油的感觉。这时要用锄头松土了。松土可真是技术活,要把草锄掉,把坷垃敲碎,而我,总会锄掉几棵苗,心疼啊,怕大人吵,也不敢作声。

夏季的庄稼长的很快,芝麻长到腿肚高了,这时可以掐芝麻叶。装一袋子回家,用滚水烫烫,再用凉水漂,最后晒到干燥,再吃的时候用水泡开,跟豆面条是绝配。又过许多年才知道,芝麻叶用肥肉辣椒炒炒很好吃,可是在当时贫穷的农村,人们是想不到这样炒芝麻叶吃的。
随后芝麻开花,节节高,淡紫色的花像鼓着的小喇叭,蜜蜂都来采蜜了,田野里是香甜香甜的味道。在清晨,在傍晚,在田间小路漫步,清风徐吹,心里多么惬意!
芝麻从到腿弯高就开始开花,同时又不断生长到人的脖颈那么高。花落了,就结芝麻蒴子,芝麻籽子就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蒴子里面。你要是贪吃,开始是洁白的,尝到的就是苦。当芝麻蒴子泛黄时,这时掰开吃,清香妙不可言。

偷吃芝麻有技术,不过一分钟就能学会。先把蒴子掰成两半,用指甲盖去弹每一半的边棱,芝麻籽子就跳进嘴里了――当然要张大嘴巴虚席以待。
偷吃不几天,就要“杀”芝麻了。就像我们说割麦,刨红薯一样,收芝麻要说是杀芝麻。一镰一镰的从根部截断,一万棵芝麻,要重复一万次动作。留在田地里的芝麻根,非常尖锐,一不下心会扎着脚,莫说淌血,把脚扎个窟窿,也不鲜见。没有劳作的人,不知道过去的农民有多辛苦,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就是离开土地,摆脱农活,到城市去。现在的农民已经不辛苦了,机械和除草剂,把劳动量减少了十之八九。

但是芝麻没有收割机可用吧?今天看到的这些芝麻还都倒伏了,弯曲点也不怕,只要不折断,它就还活着,还在成长着。芝麻泛黄,就可以杀了,如果等它完全成熟,再杀的时候非常麻烦,它的籽子会淌出来,还要在地里铺一个被单子,杀一棵倒一颗棵的籽子。所以要提前杀,杀了捆好,架好,曝晒,晒干后一手把捆子倒提在空中,一手握着剪刀敲打,芝麻就淌下来了。怕有些蒴子没干透,就再晒几天,再敲打一遍。
为了去除黄尖子,还要用簸萁簸,或者用筛子筛。最后到吃的时候,不过是烙焦馍用点儿,炸麻叶子用点儿,炒芝麻盐用点儿,再磨二斤香油,炒菜做饭出锅时放上几滴儿,剩余的都卖了。
“年年道我蚕辛苦,底事浑身着苎麻?”养蚕人穿不上丝织的衣服,种芝麻的也只吃很少的芝麻,但一点也不影响平舆农民对于芝麻的自豪感,农民就是这样朴素。

芝麻杆子烧锅是好柴火,芝麻根子也是好柴火,可是新的时代液化气走进千万个农户的家庭,袅袅的炊烟,成了难得的诗情画意,好柴火也没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