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稻草之凤凰涅槃,成就了人间大美

它们干净、漂亮,在阳光下黄灿灿地闪着金光。

稻草也是秋天结出的硕果。

经历了一茬风雨,稻禾孕育出沉甸甸的谷穗。收割脱粒后,农人将它们捆绑成束,暂留在光秃秃的田野里,继续与土地亲近。这是一种无声无息的亲近。风动时它们不再索索作响,俯首示爱。它们无言地抱团站立,忍受着与土地斩断连接后的干渴和饥饿,渐渐枯黄。

这是一次凤凰涅槃般的蜕变,尤其是褪去了根部的泥漬和碎屑后,它们变得干净、漂亮,在阳光下黄灿灿地闪着金光。它们被收集起来,做成草绳、草鞋、蒲团及其他样式的工艺品,登上了大雅之堂。

打草墩的玉仙姆已去了天堂

搓草绳是容易的,但打草鞋、编蒲团等手艺几近失传。即便在农村,以前是农人必备的草鞋和蒲团也只剩下观赏价值,而忙碌的农人是没有闲心来观赏它们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能凭记忆讲述一遍工艺流程,但真的动起手来,做出的活计也没上辈人漂亮了。八十多岁的玉仙姆姆打了两只草蒲团,和叶东伯伯坐在大院门口石板上乘凉或晒太阳时,两老座上都垫着一只草蒲团。这真是一种奢侈啊!我起了贪婪之心,向她要了一只,她还有只新的,收藏在阁楼上。她还帮我做了一只,我只要她做一只,可以让我从头到尾看一遍编结的工艺就行,因为她有严重的心脏病,刚从病危中缓过来,身体太虚弱,而当季也没有好的稻草。

打草鞋的工具我问叶东伯伯要了来,村里几个老人都答应我想学的时候随时教我。前年在日本一个遗址展览馆里,我也看见过草帘子和它的编结工具。从前,我们讲究些的老辈人,也有把稻草编成草帘当褥子的。但大部分人家只是把整理干净的稻草散铺在床板上御寒,人在床上一动弹,稻草就索索作响。我童年的梦呓,也有稻草窸窣窸窣的伴奏。

我希望自己能像我们的祖先一样心灵手巧,得到它赋予的温暖,并向晚辈延续它们的大美。学会打草鞋、编蒲团乃至织草褥,都不是很难的事,我只需现在向正在收割的农人要一些稻草,把它们晾干,把杂屑去掉,事儿就成了。我还想再举办一个以稻草为主题的雅集,请村里的老人来展示他们的手艺,帮他们售卖他们的产品。这也不难。不难的事我也做不了,通常这应该是zf做的事,但好像zf并不做,当然也不需要我做。

当然,这只是很少一部分稻草的命运。还有少量的稻草会被拿去垫猪圈、遮屋顶,所谓的“烂稻杆塞牛栏”。不过,养猪和盖茅草屋的农人是越来越少了。

冬季田野里的一道风景

大部分的稻草都被垛在田头地角。那大草垛儿,有的老态龙钟,有的婀娜窈窕,也是有手艺的农人才盖得出来,是冬季田野里的一道风景,总是被摄影爱好者收入镜头中,一不小心就获了个摄影比赛大奖。到了来年春上,它们最终被铺回田里,腐烂成肥料,养护下一茬庄稼。那些成了工艺品的稻草,可能会羡慕它们的腐烂成泥吧,因为它们终于回到了土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