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很老土,但我想把“学习”和“进步”作为人生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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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雅婷、阿钟
作者:阿钟
原文刊于北方公园NorthPark公号,有删改
关于80后作家荞麦,大家更熟悉的可能是她的微博ID——荞麦chen,她在微博上跟粉丝一起讨论公共事件、娱乐话题,表述实际经验或观点,以及通过分享私信的方式展示一些当代年轻人的私人生活。
微博上的即时发声和回到文学创作上的小说、散文,分摊了荞麦的表达欲。在新时代的舆论场上,她仍占有一席,这让她可以把曾经的生活经验、媒体人身份跟当下联系起来,写出一些视角独特且更细致的内容。

荞麦
在文景出版的荞麦新作《普通婚姻》里,她写了一个从十年前就在想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城市中一对普通夫妻:80年代出生,大学开始恋爱,毕业后结婚。从2008年到2018年,这对夫妻的工作、婚姻、日常生活与时代交汇。他们和他们身边的人,经历了各自意气风发的人生前半场,随之迎来一些失败和失败之后不同走向的人生。

荞麦粉丝摄

以下为部分访谈内容
N=北方公园NorthPark,Q=荞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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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我个人的体验是有从《普通婚姻》里看到(褒义的)“女性凝视”,有男性的朋友或读者向您表达过这样的看法吗?
Q:女性凝视。对,我前几天跟一个朋友聊小说,我说因为觉得自己的写作能力也不是特别强,我就想我还在坚持小说创作的意义是什么,然后我朋友就说:“去创造新一代的女性形象,新一代的女性语言,一种新的写男女小说的方式”。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到,但是我确实在努力。我们这一代作家也是看男性作者的小说长大的,我们心目中的大师很多都是男性。我们在其中看到的女性形象可以说是很传统的,甚至以前的女性作家写女性也有类似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创作中稍微改变?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这样做。

N:还有一个感受是,在您的书中,所有的关系都近似一种权力关系,就是写两个人物的关系,还是会着重写双方在一个关系网里的具体位置,很多感情体验都和这样的位置有关,心理描写相对少,时代背景和人物描写相对多。您自己在日常生活里也会这样去理解人和人的关系吗?这是后天习得的吗?您认为这样去理解人物关系的必要性是什么?
Q:我以前其实完全不这样,如果你们读我以前的小说,就会感到一片情感的、混沌的东西,是完全情感派的。我自己认为在这本小说里我有一个明显的进步,就是笔下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明和理智了。我觉得对人物关系的理解是源自对世界理解的进步,对社会理解的进步,还是要学习要读书。
对各种理论的学习和阅读会帮助我们理解世界,如果你更好地理解了世界,写虚构小说也会有些进步。我以前真的是情感的海洋,现在就会有一些理智的陆地这样子。
N:写完之后再回头看夏玥这样的女孩,用您现在的生活经验来看,她性格里最“好”和最“坏”的部分是什么?
Q:我以前不太懂得欣赏这样的女孩子,我觉得她们不够有趣,她们是那种经常会让你感到扫兴的人,是那种一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执行的人。但是我现在才意识到这样的女性是很棒的。传统意义上对女性的要求是配合一点,但是她是不会配合的那一个人。我以前就是有传统的目光,现在就特别懂得欣赏这样的女孩子,我现在可能也是这样的人。

荞麦粉丝摄
我觉得这是她身上最好的一面,但是在世俗的眼里,大家会觉得这个人让人很不舒服很坚硬,她的主意总是那么强那么大。如果说她有一点点不太好的地方,我觉得可能是她在这个社会中大部分的时间是会感到很孤独的。

N:《普通婚姻》选择2008年做为起点,是因为这个年份比较特殊,比较值得记录吗?
Q:我觉得2008年像一个幻梦一样,当时刘欢唱“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地球村”这个概念大家觉得一定会成真的,我们觉得自己跟世界之间的距离也就一步之遥,有一天我们可以轻松地走向世界,融入到里面。
我们那个时候经常读翻译过来的一些海外报道,开始对很多海外作者和明星有了解,但是没有想到08年之后世界是分裂而不是共进的,直到现在,世界的状况跟08年大家的想象完全走向了两个方向。
08年汶川地震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地震之后,我觉得媒体所面对的问题也越来越复杂。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我觉得2008年对我们那一代人都是很重要的一年。
N:《普通婚姻》里夏玥最后去了纪录片团队,周为恺还是回到了媒体行业,而他的一位同行把自己放逐到了国外。十年前周为恺这样的男性媒体人在现实中还是挺多的,然后某段时间之后,他们要么进入互联网企业,要么不再做媒体记者,甚至连非虚构也不写了。很多人不理解他当时在追求和实现了的东西。周为恺跟您那个时候了解到的媒体人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会给周为恺安排这样一个结局?
Q:我写结局的时候,其实是2020年初,当时是疫情最焦灼的时候,那个时候传统媒体再次承担了很多作用,包括三联和财新,传统媒体的再次发声显示了他们和普通新媒体完全不一样的能力和视野。
我那个时候就想说媒体会在大众需要的时候再次出现,当时很乐观,而且我当时很深刻地意识到人们还是需要专业的媒体,这不是自媒体能够代替的,我当时写结局的时候是这样。
但很快这个事情又开始像昙花一现,现在说这个显然又是太乐观了,也并没有那样对吧?很快财新和三联的记者就因为其他的报道被抨击,这个现象并没有能持续下去,但是我还是给他一个相当光明的结局。

荞麦粉丝摄
如果这本小说能再严肃一点,其实周为恺的变化,可能是像现在微博上很多的媒体人,他们一半继承了以前的精神,一半早就变化,彻底走向对立面。如果写得再尖刻一点,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但是我还是想在小说里给自己和很多人留一点希望。
N:对传统媒体和新闻理想的衰落,您自己是什么感受?您现在的想法还是比较乐观吗?
Q:我在小说里特别探讨了这个问题。现在很多年轻人会觉得传统媒体人在谈论公平和平等的时候,是把自己精英化的,ta在追求自己的一点点特权或者是精英化的东西,这个东西其实是有机会转变的,但是时代没有给媒体这个机会,所以导致现在好多媒体人在微博发声的时候,下面的评论也不是很友好。这种落差本来应该可以得到解决,但因为后来纸媒衰落,这个机会也就没有了。

荞麦粉丝摄
所以这种传统媒体精英跟普通人之间的沟壑,好像在网络上反而变得很严重。传统媒体人觉得我在为你们发声,你们为什么不支持我?然后又很快倒向另一面,这里面关系就比较复杂。我自己在严肃媒体待的时间不长,在普通媒体待的时间比较长,后来写东西比较多,置身于时代和社会之外,所以个人的转变比较少。

荞麦粉丝摄

N:您曾说过:“我们这一代人从某种程度上是一个集体的失败,虽然可能有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但并没有生活在年轻时所理想的世界中,也没有变成年轻时理想的自己”,您认为这个失败是什么造成的?
Q:我们这一代人在21世纪初所幻想的那个世界没有实现,我们也不得不跟着时代或者说世界的变化而变化。我们20多岁时想象的世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当世界变化的时候,我觉得里面所有人都没有能力抵抗,至少我还没有看到有人从这个变化的世界中存活下来,成为20多岁时ta想成为的那种人。
我觉得我们80后当时被灌输的,不管是理想主义还是什么东西,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N:您在微博上的观点相对温和,是因为您的性格或者表达上就是如此吗?
Q:我觉得肯定是变化的,我进步了,我以前是个还蛮激烈,有点偏激也有点刻薄的人,因为我们那一代年轻的时候玩网络就是玩一个胡说八道,大家都想展现自己很聪明,聪明的一面肯定带着刻薄和尖锐,那种可以表现出自己一针见血的尖锐。

我变化了,我开始试着理解别人,这对我的写作也很有帮助,我想如果不是这样我也写不出《普通婚姻》。这本小说是我第一次几乎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书里虽然可能也有一点我的媒体工作背景,但是包括早婚、人物性格、家庭背景都是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我彻底把自我摆脱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这跟我在网上和各种陌生人达成交流是有关系的。我以前可能只能和跟我一样的人交流,但我现在可以和跟我不一样的人交流,我觉得这是我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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