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下了学,一揭笼甑有半个虚腾腾的吃着掉渣的白面馒头

大同古城是大同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弥足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不可估量的稀缺资源。古都情结扎根于每个大同人的心灵深处。大同日报新媒体编辑部开辟专题栏目《老照片故事》,以珍贵的老照片来讲述大同故事,留住古城记忆,记住大同乡愁。

第一季共60期已圆满推送,《老照片故事》第二季,继续挖掘古城记忆,寻找时光深处的大同文化底蕴。



光阴的故事里

尽是岁月变迁

在泛黄的老照片里

总有一段段美好回忆


老照片里记录着泛黄的故事

老照片里藏着每个人的秘密

老照片里收藏着老大同人的记忆


那些沿街的商店、银行

菜店、理发店里

曾经包容着老大同人的职场生涯

那些胡同、大院、街巷

排房、筒子楼

曾经收纳着老大同人几辈人的

平凡生活……


第九十九期 讲述人:梁玉珍


原工作单位:大同超高压供电公司


我叫梁玉珍,我家原来住在古城里皇城街46号。那是个不大的小四合院,在路的西面。我家对面是皇城街煤管局职工医院,南边出了街口就是九龙壁,北面是大戏台,左边是个墨水厂,右边是家衡器厂,对面还有家粉笔厂,都是过去街道办的小企业。拐个弯就是东华门,附近还有家挂面厂。


▲皇城街戏台,现在搬到关帝庙门前了。宫品仁摄


我小学是在东华门一拐过去的七校上的,中学在城区十校“带帽”(就是在小学开办初中部)上的,高中是在大同二中。我属猪,小学毕业因病在家休学两年,然后才上的中学。

我下面除了小妹妹外,还有一个属虎的大妹妹,不过当时我和大妹妹身体一直不好,老是有病。特别是我的大妹妹,自小就染上了小儿麻痹成了佝偻,九岁时又得了流行性脑膜炎,后来不幸夭折。真应了那句“黄鼠狼专咬病鸭子”的古话。我的大妹妹长得可漂亮呢,比我们姊妹几个都好看,可惜没能活下来。


▲皇城街旧影 宫品仁摄


我家是老大同人,爷爷是做小生意的,没有固定的铺面,就在街头卖点日用品、衣服之类的,养活一家人。我家院子不大,是自家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各有耳房,还有南房,左面有柴火房、猪圈。院子住着三户人家,门口就是自来水管子。


▲皇城街旧影 宫品仁摄


我们兄弟姊妹五个,我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是老四,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我接了父亲的班,在市元件二厂上班;妹妹接了母亲的班,在红旗商场上班。

元件二厂在大有仓,专门生产电容器。当年我们那厂子很火,进车间要穿白色工作服、戴白帽子、穿拖鞋,要求特别严。我在元件二厂上了十几年的班,结婚后才调到大同超高压厂。


▲皇城街旧影 宫品仁摄


两个哥哥一个工作、一个当兵,姐姐结婚早,十九岁就嫁人了。父母都上班,我上四五年级的时候家务活就多数落在了我身上。小时候我就感叹,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儿,不是扇火做饭蒸窝窝钵儿,就是担水打炭筛料炭,要不就是剁鸡食喂鸡、捡菜叶子喂兔子。十来岁的孩子开始有逆反心理,我也不例外。心想“我妈咋就让我做这么多营生?”

那会儿我家养着鸡,熬稀粥的时候,我把鸡下的蛋放到锅里悄悄煮上,没等他们下班回来我就捞着吃了,我再把鸡蛋皮往房顶上一扔。我妈上班走的时候要摸鸡屁股,看看今天可以收几个鸡蛋。回来一看鸡蛋不够数,就问我鸡蛋哪去了,我就说“不知道,是不是下到那个地方了?”偷吃鸡蛋的事根本不敢让知道,要是让知道了那还不让打一顿?

我妈脾气特别不好,我在家就是个“挨打虎”。哪个营生做得不好、不如意,我就是被打的对象。长大以后,我还和我妈说:“你老让我做那么多营生,我的童年一点也不幸福!我好像不是你亲生的,咋就一天打我呢?”这时候,我妈就说:“哪呢哪呢?我对你们还不是一样的?”其实真的是我挨打最多。我长大一点,我妈打不动我了,又嫌我顶嘴,就掐我,身上腿上逮住哪儿就掐哪儿。有一回掐我嘴,都掐破了,点了紫药水。去学校怕让人看见,还要戴个口罩,我真的很难过。


▲皇城街35号 宫品仁摄


家里为了改善生活,不光养鸡,还在窗户根下面搭上兔窝养兔子。这就又多了一项营生——捡菜叶子拔兔草。因为养兔,同学们还送我个外号“梁兔儿”,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

当年我们家里真的很穷,一年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上新衣服。开始有的确良(一种布料)了,我看见别人穿,眼热得不行,就和我妈说:“妈,人家都有的确良衬衣呢!”“没钱!” “妈,学校包电影呢,五分钱。” “没钱!”我不敢高声说,只悄悄嘟囔:“同学们都看呢!”我妈回答:“别看别人,我没钱!”


▲皇城街二道巷5号 宫品仁摄


过年,我们家也熬肉、压粉、拾糕花子、炸麻花、蒸大花儿馒头、捞八宝饭。我妈特别会做凉菜,长白菜用开水焯了,拌成各种口味的凉菜。也就只红火几天,过了年吃完了就没了。

年三十也给分点吃的,炒瓜子、炒黄豆、糖块,几个孩子一人一小堆儿。我趴在那儿左看看右看看,看哪一堆儿多一点,趁着别人不注意,给自己划拉几颗。

平时就想吃点糖,喝稀粥想放点糖都没有。当时家里有点红糖我妈怕我们偷吃,用纸包好,挂到房梁上。不过,想吃就难不倒我。我站凳子上用手抠开抓点出来,要不放到稀粥里,要不放到窝窝钵儿里。那香啊那甜啊,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玉米面的窝窝钵儿也不能管饱吃,我妈每天上班走之前要点数,就怕我偷吃。要偷吃了,我妈回来是真打呢!我放学回来饿得不行,只好悄悄地拿起窝窝,用刀从下面削上一片,就这我妈回来也要收拾我。我妈说:“今天这窝窝咋一高一低的?”我赶忙说:“谁知道?你蒸得不均匀。”你想,小孩子的心思哪能瞒过大人?翻过来一看,知道是我偷吃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皇城街36号 宫品仁摄


吃,就是窝窝钵儿,最多换口味打个拿糕。后来有了玉米做的钢丝面,端上半盆子玉米面,到戏台后面有个磨面房去换,二分钱一斤。我父亲也不让多换,说是吃钢丝面就比别的吃得多,不节省。

吃白面只是时头八节(大同话“节日”)才有机会,供应的35%白面哪经得住吃?偶尔也吃一回大米和小米捞的二米饭。没有肉,就是白菜、粉条、金针、海带。这也让我们高兴得不得了。我坐在那儿扇火也扇得分外有劲,改善生活,能吃上好吃的当然高兴啊!

那点供应粮根本不够吃,一到月底,面瓮底子空空的。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下了学,一揭笼甑有半个虚腾腾的吃着掉渣的白面馒头,不多,半个冷馒头就行。可惜,这也是遥不可及的梦。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梁玉珍


不过我这人要强,也爱干净,啥时候也给我妈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吃完饭洗净锅,把笼甑洗刷得干干净净,还要用大白涂料把锅台刷得白白的。冬天生炉子,用猪皮把炉盘子擦得黑油亮黑油亮。

到了黑夜,我还要挂窗户外的单子、推车子上门、锁小房、拿尿盆、倒个闹(倒垃圾)。屋里当地放着火炉子,还得准备好黑夜加的炭,有做不完的营生。父母早起上班走了,我得把炉子生着了才能去上学去,着急连个早饭也吃不上,揣个窝窝到学校烤着吃。冬天,黑咕隆咚地摸着去上学。下身光腿穿棉裤,上身棉主腰加棉袄,冷风吹得嗖嗖的。


▲梁玉珍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现在回忆过去的苦日子,有人说我:“你说这干啥呢?你家那么穷,说出去不嫌丢人?”我想,这有啥丢人的?过去那个年代我家这种情况只是千千万万普通家庭中的一个,大多数都是这样。日子苦,家里穷又不是我的错。只有记住了过去的苦、原来的穷,才能体会到当下的幸福、现在的甜,明白我们这一代没有白白奋斗。

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当年做梦都梦不到今天的好日子。我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也怀念过去的岁月。


梁玉珍近照

陈雁秋


大同资深摄影人陈雁秋先生拍摄了很多大同古城老照片,作为老大同人,他为这座老城拍下很多珍贵的影像,为我们记录下老街古巷的点点滴滴。同时,他也正在收集整理老照片里大同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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