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说一出戏的某句对白发人深省,或因某个意象引发感觉之时,通常并不是点状地赞美这句对白或这幅意象,而是因为它与前后段产生有意义的连结,因而孕衍画龙点睛的作用。或说,当代剧场做为一种总体艺术的范式,它代表的是剧本、演员、灯光、音乐等各种元素环环相扣的有机统合,每一环节之间的关系结构的建立,时常就是创作者面临的挑战。

《WWW点小三点同乐会》的演出地点,据说原本是一间火锅店,演出现场,每场约30名的观众被分成五、六桌围坐,每一桌都摆上了饼干、饮料和盘子。这出戏的其中一个宣传点便是在事前提醒观众吃三分饱就进场,因为在演出的换场时刻,演员会端上食物供观众大快朵颐,一来营造同乐会的气氛,再者也有时间让演员换装。只不过当晚的四道菜好吃是好吃,取名也使用“失恋”、“甜蜜”等与爱情有关的词语,但因这些食物与前后段的情节并没有必然的关系,食物屡屡上桌,反而切碎戏剧的连贯性;或甚至在第三与第四道菜之间,由于演员在先前的场景被掷/抹奶油,那一段换场的时间就变得更长,好让演员擦拭、换装。此时看着其他观众享用食物,的确就像平常在吃东西一样,与场上的故事、情节都无关,是两个不相干的元素了。

此外,过多游戏/互动的设计,也容易稀释主题。譬如后段请观众回答问题的场景,设定的问题几乎脱离小三议题的情境,而是用一种较为普遍的诸如“你第一次初恋是几歳”的问题代替。和前段提出的对食物的质疑相同,这些问题或许有趣,但并没有切入小三议题的核心,而是采取退一步的距离,回到一般情感的层次加以表达,于是小三的议题,就在这样距离疏远、退了一步的诠释中,消耗殆尽。至于小三议题,直到最后一场丘比特博士出场以后,讲了“小三究竟是破坏恋情,还是新恋情?”的简单诠释后宣告结束,但是这样的诠释在前面的戏剧场景中,借由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并没有做出什么深刻的表达,也就没办法为后段这句话起到铺陈的作用,因此这句话被说出时是没有力量的,只是点状的。

总归来说,创作者似乎太把力气放在“要用什么让场面有趣”上面,努力设想许多与观众互动的方式,到最后却无暇顾及“主题”,每个环节的扣连也嫌松散,殊为可惜。

综观花莲的表演团体,绝大部分为原住民各族群、部落的文化艺术团,专事现代剧场的团体屈指可数。1999年成立的山东野表演坊,意思是“山的东边有一群野孩子”,最早由花莲的中学生组成,十三年来固定于暑假制作新戏,每年有人离开花莲到外地求学,也会有新血轮加入,一直保有人员的新陈代谢,实属不易。

从制作面向观察,《WWW点小三点同乐会》是山东野表演坊首次在花莲的售票演出,但剧团首次售票公演则需回溯至去年,2011年8月,在牯岭街小剧场的原创作品《减肥》(由甫自台艺大戏剧系毕业的团长曾恕涵编导)。这接连两年的售票,意味着剧团选择增加自身的行政负担,同时表示剧团可能将要迈向新的经营阶段了。以我过去从旁观察该团的经验,他们在制作流程、票务的运作,相对于创作的内容要来得稳定,从此也可以看到他们已经找出某种常态行政运作的制度,缺乏的是没有专职行政,以及受限于学生赴外县市求学、谋生的现实环境,以致只有每年暑假可以集合作戏,诸如此类的因素。因着花莲产业环境不够多元、青年人口流动的社会结构,地方的表演团体经营面临的不仅仅在于市场的开拓,要想办法维持足够的成员都已够伤脑筋,而且技术剧场人员、行政制作人员都很缺乏,地方政府也未有对应作为。

只是,地方政府成事不足是一回事,表演团体若要走向专业化经营,创作的内容依然列为首要(除非从事应用剧场,那是另一套衡量方式),这一点无疑是表演团体需要自我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