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纪-2074年2月8日-10时36分-加拿大-某边境军事港口以东前23公里处
军队包围了这处刚刚结束了战斗的战场。
直升机环绕着场地飞行,巡视着周围,上面搭载的士兵握着机舱侧面的机枪,透过头盔上的墨镜机警地看着这处满是碎石的荒野。
装甲运兵车侧面的车门开启,下来了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几人一组地包围了埃奎尔一行人,然后又有士兵带着军犬和排雷设备开始了巡逻。
一辆卡车拖着长的过分的车厢,从道路的对面引着一队崭新的,由执矛者和持盾者组成的车队开来。卡车停下后,车厢的门打开,放下坡道,从上面跑下来十几个提着医药箱和便携式医疗仪器的医生,他们猎豹般冲入人群,母鸡护崽一般推开周围的士兵,围到埃奎尔和多诺德的身边,然后劈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问个不停。
“埃奎尔先生!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受伤?身体有没有哪里发疼或感觉不对劲?您的脸感觉如何?酒精呢?!快拿来给他脸上的伤消毒!”
“多诺德先生!哦天啊——您还能说话吗?止疼剂呢?!还有担架呢?!快带他去车上紧急处理!快!通知总部准备手术!”
埃奎尔捂起耳朵,看着多诺德在打了一针止疼剂后摆手拒绝了担架,在医生的陪同下走上车厢,直感觉自己的脑子正因为今天的奇妙经历而嗡嗡作响:巡曳者2号此前的翻滚差点就没把他的脑浆摇匀震散,然后多诺德为叫醒睡得跟个死人似的他在他耳朵旁边开了一枪,再然后就是修.利杰这个他头次知道名字的混球把他抓了起来,在他耳旁喋喋不休 ,然后这傻逼就给不知道啥玩意给炸了头,还溅了他一身,这还不算完,鬼知道是魔鬼显了灵还是老天踢了一脚,这炸了头的货居然扣下了扳机!
于是现在,埃奎尔摇着脑袋,捂着耳朵,蜂鸣器似的耳鸣和震荡导致的头疼让他听不清赶来的医生在问什么,也思考不了到底是什么玩意炸掉了修.利杰的脑袋,他只感到有人用镊子夹着白净的棉花沾了酒精后就不停地擦拭他的脸,整的他脸上被骨片划出的伤口火辣辣地发疼,接着他就被医生架着双臂,带到了车队中间的持盾者上。
坐在软的像是没有支撑的海绵的沙发上,手里被塞了一瓶水,对面的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一丝不苟的黑西装。
埃奎尔头疼耳鸣,黑西装也一言不发,更别提司机了,驾驶座和后座间还插了块隔音板呢。于是,直到军队把现场打扫并上车撤离,车队开动为止,埃奎尔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打破了沉默:“那个......你是?”
“军情六处特工,坎雷尔.德温斯坦,目前暂代多诺德.雅维恩与你进行接洽。”黑西装语调波澜不惊,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我会就现场的情况对您进行提问,而你有任何问题也可以问我,尽管不一定会从我这里得到解答,但我依旧会尽力解答你的疑问,因为您对计划的了解及认同程度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于是,埃奎尔在坎雷尔的问询下说明了此前战斗的详情。
“详细情况我们已知晓,请放心,我们会尽快调查此事。”
“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
“那个穿着点满了粉色亮片的骚包玩意儿,我昨晚大概是见过的。”埃奎尔大致说明了自己欠款的情况。
“原来如此,这对接下来的调查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谢谢。”坎雷尔点头道谢,随后满脸严肃地向埃奎尔保证道:“我们向你保证,这件事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埃奎尔有些慌了神,忙摆手道:“不、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把欠款还上就好了!”
“不,您不必再担心欠款了。”坎雷尔说:“如果您说的是真的的话,我们会对该黑帮进行剿灭。”
“这......真的有必要吗?我不过是个路人甲,昨天还在酒吧里边喝着酒,真的有这个必要?”
坎雷尔十分认真:“先生,我不清楚您之前如何,但您绝对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找到的路人甲。既然您已经签了这份协议,那么您对整个绿洲计划而言就是至关重要的一员,对人类进步的下一阶段是不可缺少的一员,如果说这个黑帮会威胁到您的安全,那么它就是在威胁绿洲计划,在威胁整个人类的进步的可能。我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这么重要?”埃奎尔微微瞪大了眼睛,“我怎么这么重要?”
“是的,您就是这么重要。”坎雷尔做了确认。
“这......你们到底要我去做什么?”
“您认为会是什么?”
“我之前以为会是像胜利曲一样的人体改造,实验小白鼠一类的。”
“......就计划目前的进度,会有一定的人体实验和改造手术的内容,但是别担心,所有的手术和实验都非常安全,绝不会伤及您的性命。”
“那我到底要去干什么?”
“探索,埃奎尔先生,我们希望您可以去探索。”
车队来到了军事港的门禁关卡处,在检查了证件后,大门向两边划开,车队在卫兵们沉默的注视下驶入港口。
“你说他们到底来干嘛的?又是让老子戒严,又是叫着严格保密,搞的老子有家不能回,前几天还有人把中国的电磁狙击炮给运来了,老天,你听那些讲解的怎么说的?‘理论上可以在数千公里的范围内利用地球磁场和重力、风向进行误差不超过0.05毫米的精确狙击’,昨天又他妈跑来了一支混编舰队,我他妈都以为又要开战了,结果是他妈的友军!整这么多就为今天这支小车队?”办公室里,一位老将军正对旁边的少将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将军,这些命令都是来自于最上层的,”少将把腋下夹着的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摘下了帽子,“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那些内幕的好。”
“这些是什么?”老将军拿起了文件。
“之前收到了车队的求救信号后,我们利用远程传输的画面,进行了卫星定位,然后让电磁狙击炮开了一炮。”
“然后呢?”
“这是那一炮大致的账单。”
“这么多?”老将军翻开了文件,“这么只有第一页是开炮的账单?”
“剩下的是这次行动的成本。除了基础费用,还包括了舰队、讲解、卫星、医疗调度等方面的费用。”
“这么多,都要我们承担?”将军慢慢地翻着,确认着每一条收费。
“我们只承担一部分。”少将将文件翻到了最后,“剩下的则是各国都出一部分。”
将军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看着车队驶入一个硕大的集装箱后被吊车吊进货轮,说:“这事可真的是怪透了。”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士兵喊着“报告”,拿着另一个文件夹走进了办公室。
“将军,这里有一份文件,是指明给您的。”
“啊,放在桌上吧,待会我看。”将军倚靠在窗台的边缘,看着货轮鸣了汽笛,驶离港口。
士兵面露难色:“将军,这份文件是指明给您的。”
将军皱了皱眉,转过头正想呵斥这不知好歹的士兵,旁边的少将却说:“将军,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先看一下吧。”
阳光透过射过窗棂,照亮了文件夹上的红色印章。
“操!”将军一把抓过文件夹,“极密文件?你小子怎么他妈的不早点说!”
士兵有点懵圈,还有点委屈,正想着是否要申辩几声,却看到将军挥着手,将自己赶出了办公室。
“这他妈什么玩意?”将军皱着眉翻完了文件。
文件内容不多,只是一条命令,让他去尽可能快地追查一伙武装黑帮,定期汇报进度,并尽可能的剿灭对方。文件上甚至贴心的给出了线索:从最近的城市开始查。
“黑帮的破事不是归那帮条子管的吗?什么时候要我们军队介入了?暴乱了还是怎么着?”将军有些不满地把文件拍到桌子上,抱怨着:“上面的那群猪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少将把身子转到一边,尽可能地不去瞧那份文件,然后尽可能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先执行吧?上边人的目的之后或许会自己浮现也说不定。”
“好吧,好吧。”将军叹了口气,开始打电话安排调查。
坎雷尔颇为礼貌的为埃奎尔开了车门。
埃奎尔挪动着屁股下了车:“真的有必要这么对我吗?”
“对我个人而言,是非常有必要的。”
“对了,之前没来得及问,” 埃奎尔突然想起那个中枪的倒霉蛋,“之前那个拉我过来,上了你们的贼船的......嘶......啧,谁来着......?”
“多诺德.雅维恩,黑枫部队中尉。”坎雷尔善意的提醒道。
“对!就是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坎雷尔掏出手机扫了两眼:“面部大面积撕裂伤,视网膜有脱落的可能,总体而言问题不大。”
“这叫问题不大?”埃奎尔瞪起眼,“问题很大啊!要是他因为这些伤——”
“对我们这类人而言,只要能活着,有复原的可能,那问题就不大。”坎雷尔打断了他,“埃奎尔先生,这种最多只要几个月就可以养好的小伤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如果可以保证您的安全,不,只要能保证您的安全,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很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的。”
“为什么?”
“您对整个绿洲计划而言就是至关重要的一员,对人类的进步是不可缺少的一员。”
“但他也是人!怎么能——”
“先生,正是因为您有着这样的同理心,您才会欠下三千万的债务。”
“——什么?”
“您当时带着文件,不是吗?”坎雷尔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睛却灼灼逼人的直视着埃奎尔,他说:“那份文件被认定对战局至关重要,您的队友们为掩护您一个个的主动暴露,冲向敌人,只为了您可以带回那份文件。”
“你怎么——”
“您成功的带回了文件,您当时的上级嘉奖了您,当时您大概是觉得战友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周围仿佛有炮火轰鸣。
——停下,这个词在喉咙里边咕哝着,却卡在了滚动的喉结之间,出不来。
“但后来证实,那份文件是假的,上面的信息将您所在的队伍领进了敌人的陷阱。”
——好像要窒息了。
埃奎尔不知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部队被围的死死的,你们誓死反击,双方损失惨重,您的上级让您去侦察有哪里可以突围,您找到了,大概是一个山洞,入口狭窄,但里面很宽,足够让部队一股一股的突围,但就在您找到突破口后不久,敌人引爆了埋在地下的小型核弹。
“核弹足够小,让您逃过一劫,只是被掩埋了山洞的洞口,而没有把山洞炸塌,但又足够大,引发的山崩埋葬了您当时所在的部队。
“您的侦察技巧和运气都很不错,既没有被迷宫一样的洞穴困住,也没有遇上太多的敌人,所以您很幸运的逃了出来,战后,您一直认为那次核爆应该归咎于自己的不力。”
——如果当时我能发现文件是假的,如果当时我能更快的找到山洞,如果我当时留下一起战斗......
“您想做出自己的补偿,您去了银行,但银行认为您不具备相应的偿还能力,”坎雷尔翘起嘴角,“所以,您联系了黑帮。”
“对,在这签字,画押,然后就可以了。”店里的玻璃减弱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个小丑一样穿着滑稽的人物,身上的满是粉色亮片的西装大敞着领子,他把脚搭在桌子上笑着,笑的让人厌恶,让人想朝他脸上揍一拳。
对面站起身来,一脸郑重其事地笑着宣布:“哎呀——恭喜恭喜!您是我们第......呃,总之,您是一位蛮重要的客户,至少你比其他那些老鼠、寄生虫要重要一些,所以——”
“有话快说。”
“恭喜你!我们决定把你的利息率上调十二个百分点!”
“***是不是在玩我!?”
“是,那又怎么样呢?”这欠打的货俯身,把脸凑上前来:“你又能怎么样呢?”
——长吸了一口气,这两个矛盾的人的形象居然有些重合。
“你想怎么样?”
“玩玩而已,别紧张嘛——”修.利杰笑着,“反正,来日方长,不是吗?”
“先生,别紧张,您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恶意。”坎雷尔说着,眼帘半垂,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揭开您的伤疤,而是希望您能适当的减少您的同理心,并认识到这么一个事实。”
埃奎尔松开了紧咬的牙关,叹了口气:“是什么?”
“我们不是您的战友,我们愿意为您付出牺牲,并不是因为您的什么个人魅力、过往交情、上级命令之类的扯淡玩意,只是因为您对绿洲计划至关重要,因为您是‘候选人名单’上名列第一。”
“‘候选人名单’?那是什么?”
“‘候选人名单’是一套很复杂的筛选系统,要解释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我时间很多。”埃奎尔打断他。
“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坎雷尔没有在意埃奎尔的打断,自顾自的说着:“您也不希望我们在这么黑的地方一直呆着吧?”
坎雷尔打开了集装箱的大门,蓝天海景射入二人的眼帘。
“来吧,有些高。”坎雷尔啪嗒两下踏着台阶跳下集装箱,看着埃奎尔探着脚,也踏上了甲板后,说:“请随我来吧,埃奎尔先生,大伙都想见见您,剩下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埃奎尔更上他:“那么,说说吧,‘候选人名单’到底是什么?”
“说来话长了,先生。”坎雷尔从怀里掏出手机,翻开几份文件。
“首先,您知道战争,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为何打响吗?”
埃奎尔开始回忆,过去报纸上的片段,新闻里的报道,被他断断续续的拼凑成语言:“嗯......我记得最开始是一场屠杀彻底引爆了种族矛盾,国家矛盾还有阶级矛盾。”
“那场屠杀被叫做暗淡之月,或者染血之月,发生在阿富汗边境村庄的一场无人幸存的屠杀,那个村庄算是远离战火的了,在当地也算得上是稳定和现代化,村里多种族、多国籍混居,乱而有序,于2056年1月2日上午1时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紧接着村里发生了长达一个月的屠杀。
“屠杀者把持了对外交流沟通的一切渠道,然后就和技巧高超的园丁修剪花园一样,不论性别、年龄、身份,所有人都被有序、无情、快速而缓慢的杀死。
“这件事是因为一个恰巧路过的战地记者看到了村子里的火光,拍到了屠杀的照片而暴露的。
“然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以人权调查为理由而介入,中国以村子里由华裔为理由要求调查介入,但是被拒绝了。
“然后,就在军队和调查团进入村庄后的第二天,埋在村子地下的中国核弹被引爆了,然后就是一系列越来越激烈和乱七八糟的冲突,然后,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您记得很清楚。”
“能不清楚吗。”
坎雷尔笑了一下:“但那些是假的。”
“啊?”
“战争最开始的诱因,是因为‘遗产’被劫走了。”
“遗产?”埃奎尔眯着眼,“什么遗产?不会是那个遗产吧?”
“对,就是上一个光顾地球的文明留下来的礼物,水晶文明的遗产。”
埃奎尔满脸狐疑:“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这说明联合国的保密工作还不错,这么大的事,一旦泄露出去,无论是真是假,肯定会引发大量的混乱。”
“好吧,但这和第三次世界大战有什么关系?等等,你不会是想跟我说——”
“调查团在那个被屠杀的村庄的周围发现了线索,他们推测,遗产可能就在村庄里。”
“光明正大的调查是不可能的,当地军阀有可能持有小型化的土制核弹,一旦得到消息,他就可能把水搅浑,谋求遗产。”坎雷尔带着埃奎尔逛遍了无人的甲板后,走下了楼梯:“私底下的调查随时可能泄露,为了求稳,必须有一个绝对封闭的环境,如果遗产不在村庄里,更是要绝对保密,以求不惊动当地的军阀。”
“所以,他们他妈的......”
“所以就有那么一个满足了以上条件的选择。”
两人异口同声:“屠杀。”
“他们怎么他妈的敢做——!”
“那是遗产。”坎雷尔面色平静不起波澜,“先生,那是超过地球不知道多少时代的遗产,如果有谁可以从遗产里得到那么一点超越了人类现今水平的知识......”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遗产。
“所以呢?”埃奎尔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长呼口气,脸上激动的潮红渐渐褪去,但是他仍旧紧握着拳头。说:“之后怎么样了?是谁下的命令去屠村的?”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一个人不下令,也会有其他人下令,如果拖的时间太长,还有可能引起军阀的注意,所以,就在调查进度报告递交到各国高层手里后没多少天......”
“......操!”埃奎尔咬着牙怒骂一声,“那核弹呢?还有那个记者,记者又是怎么回事?”
坎雷尔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记者的新闻可以提供一个光明正大调查的绝佳机会。”
“那核弹——”
“记者知道了,新闻报道了,军阀也就知道了,他想把水搅浑,而对其他的国家而言,这是一个划分遗产归属的绝佳机会。”
然后战争开始了。
沉默。
迎面走来一个抱着大堆文件,穿着白大褂的人。
“许久不见,德温斯坦。”这人温和向坎雷尔的打着招呼:“他就是?”
“对,他就是。”
“哦,已经是胜负手了啊。”
“一切顺利就好了。”
“我们的工作就是确保顺利,放心吧。”
“嗯。”
“啊,还有文件要送,我先走了,再下次见吧。”
“嗯,再见。”坎雷尔点点头,让开位置让对面通过。
埃奎尔好奇地发问:“他是谁?”
“研究员。走吧,”坎雷尔简略的介绍了一下,“我们继续。”
“行,我们继续。”埃奎尔看了一眼舷窗外,护航的舰队就在不远处跟着货轮,他问:“你说的这些,与我问的‘候选人名单’到底有什么关系?”
“来龙去脉罢了。”坎雷尔领着埃奎尔,继续在船舱里缓缓散步:“战后,战胜国间达成了联盟,联盟被命名为‘榕树林’,秘密联合研究遗产。
“经过数年的研究,团队从零号遗产上破译了一部分信息,经过比对,我们发现那是一个经纬度坐标。”
“你们在坐标那里找到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
“啊?”
“那里是一片 什么都没有的陆地,我们不信邪的朝下挖,还是什么也没有。”
“又过了几个月,有人比对了板块漂移的地图,我们才在海底有所发现。
“一座遗迹,水晶文明的遗迹,我们将它编号为五号。”坎雷尔“五号遗迹,这是人类找到的第五座水晶文明遗址。
“它静静的埋于泥沙下至少数千万年乃至上亿年而不倒,我们在四年前终于挖开它顶上的厚重泥沙,让它得以重见天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是没有的。”坎雷尔把手机递到埃奎尔的面前,上面是大片大片的人名。
埃奎尔疑惑的问:“这是什么?他们是谁?”
“为探索遗迹而牺牲的工作人员。”坎雷尔说:“因为探索遗迹而牺牲的潜水员。”
“什么?”
“我们发现,凡是进入五号遗迹的人,凡是进入五号遗迹范围的人,都会在头三分钟内分别出现头晕、鼻血、脑热等症状,在第四分钟会因为脑溢血、脑梗、大脑溶解而死,在四分钟后仍然存活的,则会因为遗迹放射出的激光穿透头部而死。”
“这不是非常明显的自卫机制吗?”
“是的,头五个潜水员死后,我们就确认了这是遗迹防止闯入者而设置的自我防卫机制。”
“那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人牺牲?”埃奎尔声音低沉。
坎雷尔看来一眼窗外飞过的海鸥:“为了试出钥匙。”
“钥匙?”埃奎尔想到了那所谓的“候选人名单”,脸色更加的阴了下去。
“你别告诉我......”
“是的,先生,候选人名单上就是最有可能通过遗迹防卫机制的人选。”坎雷尔不紧不慢的说着,语调就像一台温吞的机器,缓慢中带着平铺直叙的无情与理所当然:“我们推测,遗迹并不是永久性的封锁,否则水晶文明的人大可把遗迹炸毁,而不是就这么埋在地下,那些进入遗迹者的症状正好佐证了这一猜想:遗迹在验证密钥。我们让有着不同脑电波的人分别进入遗迹,他们在遗迹里生存的时间有各少许不同更证明了了这一猜想,于是——”
“于是你们让这么多的人去一次次的探索密钥的内容?”埃奎尔猛地吸了口气,正要怒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把这口气长长吐出,留下缄默。
“对。这些人是在知晓了后果之后完全自愿的下水的,无一例外全部死亡。”坎雷尔轻轻的点头,“我们把遗迹验证密钥的机制称为‘思维解旋’,根据推测,您是最有可能通过思维解旋的人。”
“你们不能用机械吗?”埃奎尔问道,声音带着些颤抖:“无人机不是以及很成熟了吗?”
“无人潜水器在进入遗迹范围后的第五分钟被遗迹击毁。”
“遗迹里面到底是什么?值得你们如此不择手段?”
“不知道。”
“不知道?”埃奎尔低吼着,眼睛带着血丝,瞪着带着他在船舱里闲庭漫步的坎雷尔:“你们他妈的干了这么多破事,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一句他妈的不知道!?”
“如果里面是知识或技术,那就皆大欢喜,我们可以凭借这些知识让人类再上一个台阶,或许可以提前踏入太空殖民时代。”
“那如果是威胁呢?”埃奎尔直视着坎雷尔·,“如果是连水晶文明也处理不了的威胁怎么办?”
“水晶文明无法处理不代表我们人类处理不了。”坎雷尔也毫无躲闪的直视着埃奎尔灰色的眼珠子,“如果真是威胁,那我们就算把整个计划全部牺牲掉,也要压下它,然后把它丢到太空去,不让它威胁到人类。”
“就不能让它继续在遗迹里待着?为什么非要发掘遗迹?”
坎雷尔轻轻闭眼,道:“先生,让我们打个比方吧。假设某个没有核技术的小国在国土内发现了某大国过去留下的一枚当量未知的核弹,他们不知道核弹是否进入了倒计时,如果核弹尚未激活,那当然是好的,他们大可以对核弹进行拆解、学习,让自己也拥有核技术,如果进入了倒计时,那他们就得把核弹想办法处理掉,呼叫别的国家来处理也好,把核弹丢出去也罢,但唯独不能坐视不理,坐视不理,就只能埋葬自己。”
同样的道理,如果五号遗迹里是技术或知识,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是灾难,那么无论是否有能力处理,人类都必须做出反应,因为坐视不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灾难失控,埋葬自己。
两人在船舱中沉默着慢慢走着。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
“我们去船上的手术室,先生。”坎雷尔看了一眼手表,嘴角翘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多诺德.雅维恩就在那里。”
手术室的大门上亮着“手术中”的牌子。
“他的手术很快就好了,先生,请找个地方坐吧。”
“这样啊,之后必须得好好感谢他才行,毕竟——”
“先生,我们之前就说过——”
埃奎尔挥手打断坎雷尔:“是,按你说的,他救我只是因为我对这所谓的绿洲计划太过重要,但我却是确确实实的因为他的牺牲而受益,而他也确确实实的因为救我而受伤了,那我至少得去感谢他,即使他没有受伤也是如此,否则,我和路边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坎雷尔没有回应,只是眼睛直视着埃奎尔,眼神淡如清水,看不出情绪。
很快,手术室灯灭,医生走出,埃奎尔拦了上去,问:“医生,里面那个——呃,就是多诺德中尉,他怎么样了?”
医生扫视了埃奎尔一阵子,随即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位一直在传的第一位吧——第一次见面,和我想象中区别还挺大的。”
医生脱下手套,伸出手想要握手,埃奎尔迟疑片刻后握了上去。
“初次见面,我是奎利.德利奇,医生,以后身体和心理上的任何问题都可以去三层二号的医务室,值班医生会进行初步诊断,然后再通知其他医生来进行医治的。”
“呃,谢谢告知,那......”
“哦,对。”奎利松开手,“多诺德中尉本身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但他的脸以目前船上的设备是无法修复的,但总让他的脸破着这样的口子也不太好看,还有就是视网膜因冲击而脱落导致的能力降低问题,所以我自作主张给他补了张临时的脸。”奎利笑着,“中尉现在大概是醒了的,您大可以进去看他。护士大概十分钟后会带多诺德中尉会病房。”
于是埃奎尔谢过医生之后,进了手术室。
多诺德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来人,金属制成的半张脸颊和眼眶中的机械在手术室的灯光照射下反射着光辉。
“上午好,埃奎尔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在手术室外,坎雷尔将手机放到耳旁,语气中有着难得的疑虑:“博士,就这样让他接触到这样的技术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今天不知道,以后也肯定会知道,如果直到要接入HTM系统建立同步的那天才知道反而会更加麻烦。”
“如果他......完全无法接受呢?”
“不会的。你之前的铺垫已经证明他没有那么脆弱了。”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如果这点都可以触及他的极限,那绿洲计划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坎雷尔这才放下心来,道谢几句,却只得到了“嗯嗯”几句应付,便一脸无奈的挂断了电话。
不久,埃奎尔打开门走了出来。
“如何?”坎雷尔询问道。
“他的脸......”
“之后可以治,但我觉得他不会去治。”
“为什么?”
“因为他的新脸是防弹的。”坎雷尔平淡地说着像是在开玩笑的话,“眼睛也比原装的要更好些,只是平时出任务得戴眼罩和面具了。”
两人给护士让开路,护士很快就推着床出了房间,搭着电梯离开了这层船舱。
埃奎尔放弃一样的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要去哪?”
“去希腊,换一艘船,然后绕着地球跑上几圈,同时还要再换几艘船,之后搭再直升机去最终的目的地。”
“这么麻烦?”
“您之前遇袭了。”
“这......好吧。”
埃奎尔想了想,又问道:“那,等我们到了之后呢?”
“训练,先生,您将作为正式的候选人而训练。”
“好吧。”埃奎尔摊了摊手,又问:“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您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位环球旅行的游客。”坎雷尔笑着弯下腰,朝着他鞠了个躬:“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包括我和病房里那位都会在一定限度下为您服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