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过年了,坐回闽南传统的年夜饭餐桌前,很多菜都会映出岁月的“影子”。单说一款青菜,老派讲究的闽南人,必定将其放上餐桌,它被称为“长年菜”,全家大小都得吃——通常,它要连根带叶完整摆放,吃时一根根先头后尾吃完,则寓意全家健康长寿幸福绵长。
领衔主演“长年菜”的,经常都是芥菜。
小小的芥菜,身份可不简单。它有着庞大的家族体系,芥菜类蔬菜包括根用芥菜、茎用芥菜、芽用芥菜、叶用芥菜、薹用芥菜和子用芥菜六个变种,此外还有以种子萌发的嫩芽入蔬的芥菜芽菜。
早在南北朝的《千字文》已有“菜重芥姜”的说法,在西安半坡村出土的新石器时代晚期遗址的陶罐中,就曾发现过已炭化的芥菜种子,这些都说明了芥菜在我国的悠久种植历史,目前我国芥菜的类型和品种资源的丰富程度居世界首位。
在胡椒以及更晚的辣椒占领中国人的舌尖“痛感”前,芥菜其实是漫长岁月里非常重要的辛香调料的“载体”。芥菜种子磨成的粉即芥末,又称芥子末、芥辣粉。
很多人天然地以为芥末是“日料”的,事实上,我国古代儒家经典《礼记·内则》在其记述的膳食名目中已列有“芥酱”,而且有了“芥酱鱼脍”的描述,可见当时我们的祖先已开始用黄芥末搭配生鱼片吃了。《左传》也曾载录了季、郈两家斗鸡,季氏取巧使用芥子末迷住对家鸡眼睛的故事。
秦汉以前我国早已普及芥菜的栽培,南北朝时开始出现叶用芥菜。宋代以后,叶用芥菜品种逐渐增多,薹用芥菜则出现于南宋时期。在明代王世懋的《学圃杂疏》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根用芥菜和子用芥菜已赫然在列。
佛经有偈云:须弥纳于芥子。从这个意思上说,芥菜既是一款微言大义的菜,也能反哺于四时八方的人间烟火和似锦繁花。
闽南早年主要的芥菜主要有“青芥”、“大芥”等几个品种,“大芥”颜色深绿,叶子有皱纹,因此也叫“皱叶芥”。《民国厦门市志》记载,“芥菜,子可作酱,名芥辣。有赤叶、白叶、绿叶、鸡啄诸种。气温和,味辛辣五毒,或盐腌瓮藏,或作羹,俱佳。”
翠绿的芥菜,除了有特别的“年味”,其实也是闽南人餐桌上的常客,芥菜的吃法很多,可以用来清炒、焖烧,也可以煮汤、炒饭等等。芥菜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富含维生素和膳食纤维,搭配肉类或其他蔬菜有助于保持均衡饮食。
作为冬月里收成的应季蔬菜,它也拥有“腊菜”的别名,人们往往特别喜欢经过霜冻的芥菜,因为更甜更软。拥有粗壮根茎和肥大叶片的芥菜常被视为上品,大骨炖芥菜和芥菜焖咸饭是闽南人料理芥菜的常见做法。
经由芥菜的浸润,骨头和肉变得清爽不油腻;而芥菜也稀释了原有的辛辣苦味,滋味倍增。虾姑和芥菜一起煮汤,入口分外清甜鲜美,备受闽南人青睐。
吃不完的芥菜可以做成咸菜或者酸菜,深秋的大芥菜最肥美也最适合腌制,选用优质大叶芥菜,用盐抹匀脱水后扎好放进土坛里发酵,时间越长,酸味越浓,咸菜也就越发可口。
厦门有一种用芥菜腌制的酸菜,叫芥菜酸,切成丝,是佐餐下酒的佳味小菜,气味清醇有脆爽可口。
咸菜可以用来炒笋丝、炒豆芽,菜品特别开胃爽口,蒸鱼时如果放入一小撮咸菜不但可以去腥,也增加了酸鲜利口的感觉,咸菜炒饭同样也让人食指大动,粒粒分明的炒饭簇拥着灵魂咸菜调味,倒也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或者,干脆来几道特别家常的咸菜猪肚汤、咸菜炖三层肉、大肠咸菜、海蛎煮咸菜等,在油腻的肉类面前,咸菜不由自主呈现出一种难得的小清新。取材芥菜根的咸菜更加有爽脆的感觉,一口咬下去,咸鲜的汁水即刻充盈了整个口腔。猪肚的脆爽、三层肉的柔滑、大肠的软糯Q弹在咸菜的帮衬下,也越发美妙。
有位吃货朋友一直在向我安利“咸菜大肠火锅”,说是吃完肯定有“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满足感。在他的描述里,大肠、筒骨、咸菜等熬制多时的汤底,酸咸鲜都异常完美,翻滚的热汤里飘满玉米、笋片、黄豆、咸菜和肥肠、猪肺、猪肚丝、鸡肉等丰富食材,仿佛泛着时而金黄时而翠绿的层层波浪。
在我看来,“咸菜大肠火锅”的美妙很大程度上应该得益于经由时间打磨的灵魂咸菜吧。阳光晾晒后的芥菜,一层一层地码上盐,搓软、压紧后密封装坛。几天后芥菜开始变黄,半个月左右发酵完成,一个月后风味更佳,金黄晶莹,咬一口酸甜酥脆十分开胃。
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台湾诗人夏宇的诗《甜蜜的复仇》:“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闽南过年的餐桌上,不管是新芥,或是腌过而风干的,它们的“影子”,用来下岁月的“老酒”,想必是相当有腔调。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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