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标志是啥?是心?是行?若是心,天下哪有干净之人?当然是行了,修行修行,修的是行为。
●琼知道这戏演千百年了,就懒洋洋望寨子。寨里人都忙,有捣芝麻的,有吃鱼肠的,有舔狗食的。琼很奇怪,记得,寨中都是强人,咋干圣徒的活?却听得一人叫:“一样。强人就是圣徒,圣徒就是强人。”
●他曾在尸林修炼过两年,那是专门的弃尸之所,也是修道的上好地方。在那儿,你用不着观想无常,那虚幻无常就自个儿扑进心了。你便不再有执著,不再贪恋红尘,就会产生极强的出离心。那出离心,跟正见、菩提心一起,构成了成道的三个根本。
●夜中的路渐渐白了,扭曲着窜向远方,很像他观修中出现的哈达。他的灵魂里,也经常出现这样的哈达般的路,它通向净土。在每一次虔诚里,他便上了路,在搅天的真言声里缓缓前行。空行母们都在虹光里舞蹈着,唱着一支来自亘古的歌谣,据说它传了千年,是一位叫奶格玛的祖师从密严刹土学来的。琼就是在这歌谣中成长的。
●死是啥?死就是呼吸停止。这口气呼出时,若吸不回来,就死了。死其实就这么简单。
●据说腐烂的尸体是世上最臭的东西,那臭味,只能用“死臭死臭”来形容。那是真正的恶臭。谁也想不到平时里翘首弄姿百般珍惜的躯体,到头来却只能发出恶臭。明白这一点,也许那执著就会淡化许多。琼真正明白了印度的修道者为啥总爱选择尸林。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琼,生命其实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该这么快就死去。以前,总觉得死是最远的星辰,但现在,死一步步近了,老是朝他亲热地笑。说不准在哪一刻,他的口角就会流出一线清水,然后头一歪,堕入另一个世界。他于是想,那时,他会有怎样的感觉?
●他还问自己:那大限到来时,他会到啥地方去?那时,他该不该还叫琼?他会不会真的看到地狱?据说,人身是最难得的。有这样一个比喻,在东洋大海里有个木圈,海中有个乌龟,五百年探一次头,那乌龟头进圈的机率,还是比转为人身的机率要高?要真是如此,下一世,他是不是还能转为人身?
●他更想到了活着的意义。今世虽然为人了,但他却找不到活的证据。常常是打个盹的功夫,世界就沧桑成另一种样子。过去的没有踪迹,未来的不见影儿,眼前的一切却瞬息万变虚幻不实。琼便常常想到阿甲,也常常堕入梦魇之中,更常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了。
●你知道,所有死于非命者,都没资格进阴司。他们仅仅是破头野鬼。他们并不知道当个破头野鬼远比当活人自由,所以他们仍是彻夜嚎哭。你知道,最没有自由的他们是最怕自由的。他们已成了自小被缰绳拴着的驴子,长大后,没了缰绳的桎梏,他们反而活不了。只有到心自由了,他们才会对着自由放歌。你想来明白西方的启蒙运动了吧?
●你知道,人类的天才想象力,就是叫科学扼杀的。
●她懒得管那些唰唰的风声。风声在心外。她知道干扰自己的,其实仍是自己的心。她便将风声撵到了心外。
●我至今仍然不明白谝子为啥没将雪羽儿送官?要是送官的话,在安县爷的**之下,她很有可能被枪毙。这样,在村里人眼里,她充其量就是个“飞贼”。我于是明白了人最主要的还是“明白”,不“明白”的雪羽儿只是个凡夫,“明白”后的雪羽儿就成了空行母。古人故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雪羽儿却没有微笑。要是她一微笑,一定会有好多人抱起石头砸她的腿。他们会说她嚣张得很。你知道,凉州人最怕别人比他强,哪怕在气势上比他强也不行。我理解雪羽儿的木然,木然是此刻最好的表情,无论她呼叫,或是微笑,都不符合她的性格。你知道,艺术高于生活。
●对雪羽儿在家府祠的故事,阿甲费了好些唾沫。你知道,越是没文化的人,越爱煊耀自己的文化。我说这话会得罪阿甲。但是,我爱阿甲,我更爱真理。我不能为了取悦一方土主而昧了自己的良心。
●风在呼呼。溏土云一样漫向天边。牛很像驾起了云。牛记起了自己的祖先牛魔王,那是叫牛们顶礼了千百年的神灵。每头牛都想成为牛魔王,就像每个猴子都想成为孙悟空每个人都想当成吉思汗一样。虽然是梦想,但人类因为梦想而伟大。牛也一样。黄犍牛之所以区别于一般的牛类,正是因为有了今天的思想和行为。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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