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磨面

居家过日子,吃饭是头等大事。我出生在河西走廊,是农家儿女。小时候,不管细粮杂粮,小麦、大麦、青稞、苞谷,一律都要磨成粉,才做饭食。庄稼人持家过日子,节俭是头条要领,俗话说:“原粮吃一顿,磨面吃一天”,任何一个庄户人家,绝不会把吃一天的口粮,一顿吃光。磨面分离出来的麸皮,还要用它来做醋,当饲料喂猪、喂鸡、喂牛哩。更何况,在大集体经济不景气的年月,粮食紧缺,因此,平日里磨面,家家户户都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让原粮多出一点面粉,至于面粉的白黑、粗细,全是不必要考虑的事儿。

一进腊月门,磨面,更成了每家首先计划必办的头等大事。要过年了,“有钱没钱,蒸一些馍馍过年”,人来客往,至少要端出几个白馍馍,做一顿像样的“臊子面”,才能应付场面,不然,就会惹人笑话,说“这家人不会过日子”。腊月间,家庭主妇们要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麦子,还有一些杂粮,分别筛簸干净,运到山下水磨坊里磨面。

那时候,村里有两盘小石磨,但在小石磨上磨面的人家很少。原因是小石磨磨面,要靠毛驴拉动,起早贪黑,人困驴乏,一天时间,也只能磨七八十斤原粮。另外,小石磨取不干净面粉。所以,村里人磨面,都到山下的水磨坊里去。

山下的水磨,虽然出面粉多一些,原粮和磨成的面粉都要靠人背驴驮,来回要走十七八里路。到了磨坊,还要排队等候。磨面,逢到白天还好一点,要是逢到夜间,熬油点灯,挨冻受累不说,若是遇到一个风高天寒的夜晚,磨荡里、磨轮上结冰,就要帮磨坊“拿事”打冰、启轮,运气不好,磨轮一直转不起来,一夜的功夫就白搭了。

八十年代初,实行包产到户,农村经济活泛起来。村里有一户人家,卖了一台小型柴油机,用它带动一个小钢磨。从此,村里人再也不用驴驮人背,到十几里外的山下去磨面了。小钢磨的磨面功效,比山下的水磨高了许多,但还是要提前准备,腊月时节,也要排队等候,磨面仍不轻松。磨主操动柴油机、磨面机,自己要管上料、接面、接麸皮、装袋子的工作,忙得也是不亦乐乎。有时,换空斗装面,一个凑手不及,就会把面粉撒到地上。这虽是“忙中出乱”的失误,但遭家人的谴责埋怨,还是免不了的。

八十年代中期,村里通了电,人们丢弃用了几百上千年的小油灯,家家户户安装上电灯。那柴油机带动的小钢磨也换成了电磨。不久,村里又有几台电磨出现,磨面再也不用排队等候了。而且,这些电磨都是自动上料,自动分离,只等面粉全磨好了,一次装面、装运麸皮就行了。磨主、磨面人都有了抽烟、聊天的空闲时间。腊月时光,磨坊成了村庄的热闹场所。心闲无事的人们,三三五五凑在一起,来这里晒太阳,说乡村轶事,聊外出见闻,叙来年打算......他们一点也不妨碍磨主的生意。兴许,这帮“闲人”,还会帮磨主把一袋粮食送入进料斗;把一袋面粉装进磨面人的架子车。他们间,不用说什么“致谢”的客套话,只有会意地点头或微笑。磨面人向磨主交过加工费,低头拉起架子车就走。

一袋袋雪白的面粉,倒进人家的面柜里,它就是庄户人家过年最基础的物质保障。那些家庭主妇们,又“量体裁衣”,把所需的面粉,一升升的舀进大陶盆,经过和面、发酵、揉面等一系列的工序,蒸出暄白的大馒头、花卷、枣山和各种花馍;炸成香脆甜美的麻花、油饼、油馃子;或是杆长面、包饺子、做包子......面粉经过她们巧手操作,摇身一变,成了庄户人家的桌上美食,变成了乡村的味道。

真乃“古今磨面家家事,今昔磨面大不同。往昔磨得苦和愁,如今磨得幸福户户流。”可不是吗?如今,电磨口里流淌的,全是大地的丰收和庄稼人的富足美满、幸福快乐!

审阅:李志平

简评:作者将“古今磨面家家事,今昔磨面大不同”的过往娓娓道来。语境细腻流畅,情境温馨具有画面感。

终审:严景新

作者:赵智远,甘肃古浪人。从事过新闻、教育、宣传、文史诸工作。中国乡村作家,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记者协会会员。从永登政协常委、文史委员会主任职上退休。作品有:《永登传说故事》集。文史随笔集《玫海撷瓣》《史河一瓢》,散文集《山情水韵》等。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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