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视窗网特稿(柳海树) 儿时生活在农村,最盼的就是过年了。

那时,一进冬月,乡村的喜事也多起来,娶媳妇聘闺女,把孩子们引逗得心里直痒痒。要么追着鼓匠们,用双手圈成喇叭状叠加在一起,捂到嘴上“嘟嘟哇……嘟嘟哇……”地吹叫个不停;要么挤到办喜事宴的人群中,捉迷藏、抢糖果、抢分币,笑声、嬉闹声不绝于耳。男女老幼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多起来,让人感到温暖和舒心。

在热闹欢愉中,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年。先是盼望着过腊八、吃腊八粥,然后就掰着指头数日子,开始倒计时。直熬到腊月二十三,总算先盼到小年了。看着大人们焚香、磕头,在灶神爷前祷告,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笼罩在周身,好像灶神爷真的“上天言好事”去了。原本湛蓝的天空中似乎也缭绕着袅袅香火和炊烟,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厚而古朴的过年气息。大人们忙忙碌碌,生豆芽、准备新衣服、打扫卫生、做豆腐、压粉条,整天没有闲空;孩子们则吃着炒豆子和大人上供后给的麻糖,东奔西跑,不知傻乎乎地乐什么。

听吧,锣鼓唢呐声不时响起,鞭炮声此起彼伏,还有卖货郎的叫卖声,讨吃子的竹板声,牛羊们的吼叫声、推碾子的吆喝声……把小村弄得沸沸扬扬、热闹非凡。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家家户户都要从家里到屋外打扫卫生,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连圪里旮旯都不放过。孩子们也活蹦乱跳地帮忙,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到处洋溢着欢欢喜喜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气氛。这一习俗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

到了二十五,围磨做豆腐。村里的家家户户每到这时,大多要自己做豆腐。那时是没有豆腐机的,每家都是用石制的水磨子来磨提前泡好的豆仁子(豆子去皮后的产物),就是围豆腐。做一锅豆腐,往往要围大半夜豆糊糊,辛苦之状可想而知。然后经过过滤、加火熬制,用酸浆水慢慢点浆,制成豆腐脑,再把它用笊篱捞出来,盛入铺好笼布的笸篮子里,一起架在豆腐架上,轧实控水;过不了多久,一锅白**嫩的豆腐就做好了。把一模子豆腐从中间切两刀,一分为四。趁热切一些豆腐小块或豆腐键键,一坨坨地放在高粱杆拍子上,端到外面冷冻,以备吃冻豆腐烩菜或熬粉汤食用。其它豆腐等冷却后切成适当大小的块状,放到小瓷瓮子里,用冰水泡上,便于随吃随取。

擀豆面是一件细致而又极其卖力气的事情,蒿籽要仔仔细细地沙拣,不能有一颗沙粒在里面;豆面和米面、白面的比例要恰到好处;水要适量、温度也要把握好;面要搋得软硬刚好,过软过硬都不行。搋面时极其费力,往往要大男人出手;擀面杖有一米多长,加上面的重量很不轻松,还要上上下下来回无数次的起落腾挪,双手不知要亲近疏远多少回,方能用力均匀稳健,把面擀得又匀又薄。还要反复多次地把面展开,一遍遍地均匀地泼撒面扑。切面的刀至少也有现在一般菜刀的两个大,分量可想而知,还要切的宽窄一致、不沾不连、悠长不绝,实在难能可贵-----大冬天的出不了几身汗水是擀不出豆面来的。

压粉条也不是轻松的,尤其是要打好粉芡,冷水、滚水的多少、如何使用都要恰到好处,白矾也要使用得法、用量适中,这样做出的粉条才劲道而好吃。把和好的面团放到饸饹床子里压制,成型的圆粉或者扁粉经锅里一煮,然后捞到凉水盆里,等冷却后再捞出来弄成多少基本一样的圆坨状,一坨坨地摆放在箅子或者拍子上,同样放到外面冷冻。把冻得结结实实的粉条码放在翁子里,放到凉房里,随吃随取极为方便。

豆芽是在大年前十来天就生上了,到了二十七八长得正好白白胖胖,像一个个惹人喜爱的胖娃娃。把生好的豆芽用簸箕簸过,除去一个个皮壳、毛根,煮到基本熟后晾冷,浸泡到凉水瓮子里,随时可以捞取出来,凉调着吃、炒着吃,都是菜蔬中的上品,凉茵茵、脆生生、香喷喷,吃了还想吃。

过年前,还要做烧猪肉、焖肉、酥鸡肉、过油肉、炸豆腐丸子、煎油食子(油花)、皮冻等好吃的,前后锅里不消停,不是咕嘟咕嘟的炖煮声,就是滋滋滋的煎炸声,灶台前热气腾腾,母亲忙忙碌碌,手脚从不适闲,好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陀螺螺转个不停。一切都是为了大人娃娃们的吃喝穿扮,为了过一个团团圆圆的好年。现在想来,那些画面都仿佛依然在眼前一样亲切而温馨。

到了腊月二十九,就要糊窗户、写春联了,大人站在高处扯窗纸、扫窗户、刮窗棂,孩子们就守候在旁边,小子接笤帚、递窗纸,女子修剪窗花、剪三角……用不了多久,窗户就糊好了。白生生的窗纸透过温暖的阳光,在彩色窗花和红绿三角的映衬下煞是好看,过年的新气象跃然窗上。至于春联,都是村里的文化人用心写就的。一般在腊月二十九下午,邻居们都围坐在一起,看书法者在家里摆开战场,尽情挥洒、随心所欲地在一条条红纸上涂抹出新春的寄语和祝福。

盼到年三十,终于真的要过年了。大人们依然脚步匆匆,孩子们手舞足蹈不能自已。按河曲的风俗,中午就要吃团圆饭了。母亲忙来忙去,为全家整顿一桌好饭菜,不知要付出多少辛苦,孩子们全然不想,只在乎大快朵颐。

临近中午时分,大点的孩子急急蹦蹦地张罗着贴春联:家里至外,柜子、纸翁子、水瓮、灶君位、窑洞顶梁、屋门、大门上,炭场、厕所、猪窝、鸡窝、羊圈、天地爷窑子、树上、灯笼上-----到处贴上了对联。门面上大大的福字十分显眼,“抬头见喜”、“出门通顺”、“吉祥如意”、“国富民强”------美好的字句,直逼你的眼。贴好春联的院落马上充满了喜气,一切都使人耳目一新,年的味道一下子浓重了好多。

腊月三十过大年,中午一家人围坐桌旁,共吃团圆饭。丰盛的菜肴摆满一桌,母亲轮流给孩子们添好吃的东西:炒猪肉、焖肉、酥鸡肉、皮冻、豆腐粉条肉烩菜、凉调豆芽……大点的孩子劝母亲也赶快吃,小点的孩子只顾自己狼吞虎咽。

吃罢年饭,每家的父亲大人都要去上坟祭祀祖先。上坟回来接着开始垛火龙。男孩子帮着父亲搂柴抱炭,把手弄得黢黑也在所不惜。火龙垛好了,上面的盖子下要压上“旺火升天”的对子,希望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步步高升。

三十晚上就要守岁了,河曲人都叫“熬年”。孩子们乖乖地听从大人的安排,早早地和衣蒙头睡觉——说是大年夜是不该脱衣服睡觉的。母亲则在灯下仔细地给孩子们的新衣服上缀红布包:用红布条包着串在一起的一段干草、一颗红枣、一瓣带皮的大蒜、一个拔去捻子的双炮,说是戴上可以消灾避难百病不生,真有点神神秘秘的味道。

等到父亲半夜里接神回来,就意味着灶神爷“下界降吉祥”了。装睡的孩子们就一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赶快换上新衣服,给父亲磕头拜年,要压岁钱。孩子们把那崭新的毛票接在手里,便喜形于色地将其藏到暗埋处,然后就肩扛“大炮”,兜里揣着鞭炮,奔到祖辈家里拜年,要压岁钱。再去找小伙伴们玩耍、响炮去了。一群半大小子抹黑挨家挨户地串,看谁家的火龙大,哪家放的烟花多,倘能捡到一两个只响了一声的双炮或麻雷、几个没响过的鞭炮,就高兴得大笑,前仰后合,那种激动与痴狂无法言表——因为大炮剥开来还能再响另一声,鞭炮可以再充实一下自己的小弹药库。直耍到神疲力倦,才肯回家吃素饭--油糕(油花)、煮豆面。那种无拘无束的洒脱和自在至今都令人神往------

大年一过,正月里玩耍游戏、走亲访友、过会看戏,还有元宵节的热闹非凡……童年美好的过年情景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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